故宫·西北角楼·文物医院
初雪后的紫禁城,褪去了秋日的斑斓,覆上了一层薄薄的、近乎透明的银白。西北角楼深藏的小院,是故宫最隐秘的心脏之一——文物医院。空气里弥漫着陈旧纸张、矿物颜料和特制糨糊混合的独特气味,沉静、古老,带着一种近乎神圣的肃穆。恒温恒湿的环境隔绝了外界的寒意,唯有窗外偶尔掠过的鸦影,在细格子窗棂上投下转瞬即逝的墨痕。
修复室中央,巨大的紫檀木工作台上,灯光被调至最柔和的状态。一幅历经千年沧桑的宋代绢本《山河社稷图》残卷,如同沉睡的美人,静静地铺陈在无酸衬垫上。它的绢丝早已失去当初的柔韧,变得脆弱不堪,几处断裂的边缘焦黑卷曲,诉说着不知何年何月遭遇的劫难。其上描绘的万里江山,层峦叠嶂,江河蜿蜒,墨色与石青、石绿、赭石晕染交融,虽已黯淡,却依旧能窥见当年磅礴的气象。
年轻的修复师苏晓,屏息凝神,戴着薄如蝉翼的乳胶手套。她的指尖因为专注而微微冰凉,小心翼翼地捏住画心边缘一层早已糟朽的明代衬纸。这层衬纸如同枯叶,稍有不慎便会化为齑粉。她用特制的竹启子,蘸着微温的纯净水,沿着衬纸与画绢之间极其细微的缝隙,一点一点地浸润、软化。动作轻柔得像是在触碰婴儿的肌肤。
“方院士,您看这里,”苏晓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眼睛透过高倍放大镜,紧紧盯着竹启子尖端移动的地方,“这衬纸的纤维…似乎不太对劲。比寻常的竹纸更…更‘韧’一些,而且有极细微的晶光。”
通讯器里传来方清墨清晰而冷静的声音,带着实验室特有的回响质感:“小苏,稳住。用微光谱仪扫描一下衬纸补料的成分,特别是矿物元素。注意记录影像。”方清墨虽远在生物材料实验室,但通过高清摄像和即时通讯,她的“目光”仿佛穿透了空间,落在每一根脆弱的绢丝上。
苏晓依言,拿起小巧的手持式微光谱仪,镜头对准衬纸剥离处暴露出的一个微小区域。仪器发出几不可闻的低频嗡鸣,细小的光点在衬纸表面游走。屏幕上瞬间跳出一组复杂的数据流,其中几项矿物元素的峰值异常醒目。
“检测到高比例的石英、云母…还有…天啊,是和田玉粉的微量元素!”苏晓低呼,这配方她太熟悉了,不久前在内部技术简报上见过,是用于屏蔽特殊电磁干扰的绝密配方!怎么会出现在一幅古画的明代衬纸里?
这个发现让她心脏狂跳,手下动作更加谨慎。竹启子终于将最后粘连的一小块衬纸边缘彻底软化分离。就在衬纸被完整揭起的刹那——
一股难以形容的幽光,骤然从衬纸与画绢的夹层中透射出来!
那不是画绢本身的陈旧光泽,也不是矿物颜料的沉淀。那是一种活物般的、脉动着的荧绿与幽蓝交织的光芒!光芒的来源,赫然是夹层里密密麻麻、如同蛛网般蔓延交织的奇异菌丝网络!它们纤细得肉眼几乎无法分辨个体,但亿万菌丝聚合在一起,形成了一幅极其精密、不断流动变幻的立体“光缆图”。这光图并非静态,其核心区域的光流正剧烈地向着某个方向奔涌、汇聚,仿佛在疯狂地汲取着某种能量或信息。
更诡异的是,这幅由活体菌群构成的光缆图,其核心节点的布局和走向,竟隐隐与画面上描绘的几条主要山川龙脉暗合!
“条形码!快扫描登记!”旁边负责记录的助手小张,职业本能地拿起桌上的无线扫码枪,对准画作边缘一张新贴的文物信息电子标签。扫码枪的红光“嘀”地一声射出,精准地落在标签的黑色条纹上。
就在这红光触及标签的瞬间!
工作台上那幅流动的菌群光缆图,核心处奔涌的光流仿佛被这“嘀”声惊动、激怒,又或是被这外来的电子信号所吸引、捕获!原本流向有序的幽光猛地一滞,随即如同嗅到血腥的深海怪鱼,所有的光流骤然改变方向,疯狂地、贪婪地扑向扫码枪发出的那道纤细的红色激光束!
“滋啦——”
一声极其轻微却令人牙酸的、如同电火花灼烧朽木的声音响起!
那道代表着现代信息管理技术的红色激光束,竟在菌群荧光的疯狂“啃噬”下,如同脆弱的丝线般寸寸断裂、湮灭!扫码枪屏幕上的读取进度条瞬间归零,变成一片刺眼的雪花乱码!
这还不算完!
那些吞噬了激光的菌群,幽光暴涨!它们仿佛获得了新的能量,沿着无形的路径,疯狂地涌向画绢上一道极其隐蔽的、曾被前人修补过的细小裂缝。裂缝位于画面中段,描绘着一条奔腾大江的源头险滩处。
“噗…”
一声轻响,如同水泡破裂。
只见那道原本只是颜色略深的陈旧绢丝裂缝处,一股深褐色的、带着强烈金属锈蚀气味的液体,如同泪水般缓缓渗了出来!液体迅速在细腻的绢面上洇开一小片,颜色暗沉,边缘却泛着诡异的铜绿色反光。一股浓烈而熟悉的铁观音茶特有的焙火焦香,混合着刺鼻的铜锈腥气,瞬间在恒温恒湿的修复室里弥漫开来,与原本的古老气息格格不入,形成一种令人心悸的错乱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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