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临沧,勐库大雪山深处。早春三月的阳光,带着高原特有的清冽与穿透力,慷慨地洒在层叠起伏的古茶树林上。新发的嫩芽,饱吸了冬日雨雪的精华,在枝头舒展着油亮翠绿的尖角,每一片都像裹着一层薄薄的翡翠釉。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混合了泥土、腐殖质和清新茶香的独特气息,沁人心脾。
方清墨院士蹲在一株树龄超过三百年的古茶树旁,她的身影在高大虬结的树干下显得格外纤细。她戴着一顶宽檐的竹编帽,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柔和的侧影和专注的眼神。她伸出常年与精密仪器打交道、此刻却沾了些许湿润泥土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捻起一簇刚刚采摘下来的“明前”嫩芽。这是每年春天最早、也是最珍贵的一批茶叶。
“清墨,这批头采的滋味如何?”一位穿着靛蓝土布对襟褂子的老茶农,人称“岩爹”,蹲在不远处,布满沟壑的脸上带着期待。他是这片古茶园的守护者,也是方清墨此行进行茶树共生微生物研究的向导。
方清墨将嫩芽凑近鼻尖,深深嗅了一下,一股清雅高锐、带着山野兰花香气的芬芳直冲脑门。“岩爹,这香气,真真是‘云腴’之味,不负这大雪山云雾的滋养。”她的声音温润,带着由衷的赞叹,眼角眉梢都染上了笑意,仿佛这茶香也洗涤了她连日来在实验室的疲惫。
然而,当她将目光从嫩芽移向茶树根部附近的老叶时,那笑容却微微凝滞了。几片本应墨绿厚实的老叶上,出现了不规则的褐色斑点和细小的孔洞。她轻轻翻开一片叶子,在叶背靠近主脉的地方,赫然发现了一小簇排列极其规整的、米粒大小的白色虫卵。这些虫卵并非随意散落,而是以一种近乎刻板的几何形状黏附在叶脉上。方清墨的眉头不易察觉地蹙了起来。作为一名顶尖的生物材料学家,她对形态有着超乎常人的敏感。
“岩爹,您看这里。”她示意老茶农过来。
岩爹凑近一看,布满老茧的手指抚过那些虫卵,脸色顿时变了:“哎呀!这…这是‘茶虎’(一种当地对特定蛀虫的俗称)的卵!往年也有,但没这么早,也没这么密啊!怪事,今年这虫害来得又早又凶,喷了好几次药,效果都不大,好些老树都遭了殃,嫩芽都受影响,减产是板上钉钉了。”
方清墨没有立刻回应,她的眼神锐利起来,仿佛穿透了那些小小的虫卵。她掏出随身携带的高倍放大镜,调整着角度。阳光透过放大镜,在虫卵表面折射出奇异的光晕。她屏住呼吸,一点点移动镜片。那些虫卵并非完全均匀,在放大镜下,其排列的细微缝隙和某些卵壳上不易察觉的凹凸,竟隐隐构成了一串字符的轮廓——ZL2010xxxx!
她的心猛地一沉。这分明是一个专利号的格式!作为一个深度参与国家医药战略咨询的科学家,她太清楚近年来某些跨国巨头利用专利壁垒垄断关键药物原料、抬高天价药费的行径了。这诡异的虫害,难道不仅仅是天灾?一个模糊却令人不安的念头在她心中升起:生物战?目标就是这些珍贵的、可能蕴含特殊药用价值的古茶树资源?
与此同时,在古茶园旁岩爹家简朴的木楼里,临时搭建的土灶上,一口黝黑发亮的大铁锅正冒着腾腾热气。李念墨挽着袖子,露出白皙却有力的手臂,正遵循着古法炒制刚采下的明前茶。她的动作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感,仿佛在演绎一曲无声的舞蹈。手掌翻飞,嫩绿的茶叶在滚烫的锅壁上发出“噼啪”的轻响,浓郁的茶香瞬间霸占了整个空间。
汗水顺着她光洁的额头滑下,滴落在滚烫的锅沿,瞬间化作一缕白汽。她专注地盯着锅底茶叶的变化。就在茶叶从青涩转向暗绿,水分被快速蒸发,发出类似“松涛”声响的“第二沸”阶段,铁锅底部因常年使用形成的斑驳纹理,在高温和蒸汽的作用下,竟发生了奇妙的变化。那些深浅不一的锈迹和水渍痕迹,仿佛活了过来,在蒸腾的水汽中晕染、流动,渐渐勾勒出一幅古老而清晰的图卷——正是陆羽《茶经》中描绘的“三沸”之图!
李念墨下意识地放慢了动作,屏息凝视。更令人惊奇的是,锅中翻腾的气泡,在“第二沸”的区域,不再是无序地破裂,而是仿佛受到某种无形力量的牵引,纷纷聚拢、重组。细密的气泡排列组合,竟然清晰地构成了一个复杂的有机分子式——C23H25ClN2O!这正是某款被跨国药企天价垄断、用于治疗某种高发癌症的关键靶向药的分子核心结构!气泡分子式在高温水汽中悬浮了片刻,随即“啵”的一声轻响,破灭了,如同一个转瞬即逝的警示。
李念墨的手停在半空,锅中的茶叶发出轻微的焦糊味才让她惊醒。她的心咚咚直跳,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这绝非巧合!锅底的“三沸图”,气泡组成的分子式,都在无声地诉说着一个残酷的现实:有人试图从源头——这蕴含可能替代药用成分的古茶树资源上,扼住生命的咽喉!她立刻掏出加密手机,手指微微颤抖地编辑信息。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