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婆子的话语,如同淬了冰的钢针,一根根钉入翠兰的耳膜,更钉入她早已千疮百孔的灵魂深处。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和一种令人绝望的沉重,将那些支离破碎的恐怖线索,串联成一个完整而狰狞的、通往无间地狱的真相。
“邪气……从一开始就种下了……”
“坟头土聚阴,邪咒锁魂,针扎七窍,床底养煞……每一步,都是奔着害人性命、炼魂夺魄去的!”
“求女?不过是引他上钩的饵料!你男人的魂,早就被那妖道算计上了!”
翠兰瘫软在冰冷的地面上,王婆子的判决如同无形的巨石,将她最后一丝挣扎求存的力气也彻底压垮。她不再颤抖,因为极致的寒冷已经冻结了她的四肢百骸;她也不再流泪,因为巨大的绝望早已蒸干了眼眶里所有的湿润。她只是睁着一双空洞无神的眼睛,望着屋顶那被黑暗吞噬的房梁,仿佛灵魂已经从这具饱受折磨的皮囊中抽离,漂浮在一个只有无尽冰冷和虚无的空间。
原来,所有的温情、所有的期盼、甚至所有的恐惧,都早已被算计。从那个异香弥漫、咒语低回的夜晚开始,她的人生轨迹就被一只看不见的、充满恶毒的鬼手,强行掰向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王婆子缓缓蹲下身,那枯瘦的身影在昏黄油灯的光晕下,投下巨大而摇曳的阴影,仿佛与这屋内的黑暗融为一体。她没有立刻去安抚翠兰,而是再次将目光投向手中那个沉寂下去、却依旧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纸人。她的指尖小心翼翼地避开那暗红色的字迹和眼睛,但那股子阴寒黏腻的触感,依旧顽固地透过纸张传来。
“寻常的鬼压床,多是阳气虚弱,被游魂野鬼暂时压住窍门,吸些精气,虽也伤身,但多半不至于要命,时辰过了,或是阳气一壮,也就散了。”王婆子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像是在解读一部充满血污和诅咒的邪恶典籍,“但这个……不同。”
她伸出另一只手的食指,那指甲厚而微黄,轻轻点向纸人胸口那暗红色的名字。
“你看这字。这可不是用普通朱砂写的。这是用‘怨煞墨’写的。”她的指尖在距离纸面毫厘之处停住,仿佛那字迹本身带着灼人的阴毒,“取新丧之人的棺木钉锈,混合墓穴深处的阴泥、乌鸦舌尖血、还有横死之人的骨灰,再以邪法炼制而成。书写之时,更需灌注极强的怨念和恶意。此墨一成,书写之名,便不再是名,而成了一道枷锁,一道烙在魂魄上的印记!”
翠兰空洞的眼神微微动了一下,仿佛被这具体的、令人头皮发麻的细节刺中了神经。
“你男人的生辰八字被此墨书写,他的魂魄,从那一刻起,就不再属于他自己,也不再归于地府。”王婆子的语气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这纸人,就是他的新‘棺椁’!不,比棺椁更恶毒!棺椁尚且能隔绝阴阳,令亡者安息。而这东西……”
她猛地将纸人提起,让它那咧着诡异笑容的面孔对着翠兰。
“它是牢笼!是刑具!是以邪法开辟出来的、一个附着在阳宅之上的、极阴极煞的小幽冥!”
王婆子的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仿佛能看透纸人背后那无尽的痛苦。
“他的魂魄被强行拘押在这方寸黄纸之中,无法离开,无法往生。床底之下,阴暗潮湿,接地气却不见天日,正是养煞的绝佳之地。那妖道以坟头土为引,邪咒为锁,将他牢牢钉死在这里。寻常亡魂,七日回魂后便渐趋模糊,步入轮回。而他……”
她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近乎怜悯的波动,但很快又被冰冷覆盖。
“他的意识会被这无尽的禁锢和黑暗逐渐磨蚀,但那份‘求女’的执念,却被邪咒无限放大、扭曲,成了维持这邪术运转的核心燃料!他日夜承受着魂体被撕裂、被阴煞之气侵蚀的痛苦,如同身处炼狱,却求死不能!那份痛苦和执念越是强烈,这纸人的邪力就越是强大!”
翠兰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她仿佛能想象到那种画面——她曾经温厚的丈夫,那个虽然执拗却也不失善良的男人,他的魂魄被压缩在这薄薄的、粗糙的纸片里,在无尽的黑暗和痛苦中挣扎、嘶吼,那份对女儿的渴望被扭曲成毒蛇,反复噬咬着他残存的意识……这份想象,比任何具象的鬼怪更加令人胆寒!
“他……他每晚来……”翠兰的声音破碎不堪,带着剧烈的哽咽,“压我……说话……”
“那不是完整的他。”王婆子打断她,语气斩钉截铁,“那是他被折磨到疯狂后,唯一残留的、被邪咒催化膨胀的执念化身!那股阴寒之气,是这邪物本身汇聚的煞气!那沉重的压迫感,是他无边痛苦和怨念的凝聚体!那低语……是他残魂在本能地、重复地嘶吼着那被刻入魂魄深处的诅咒指令!”
王婆子的目光再次变得锐利如刀,紧紧盯住翠兰。
“而这,远非那妖道的最终目的!”
一句话,让翠兰如同被冰水泼面,猛地抬起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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