儋州的晨雾还没散尽,李家庄的青石板路上沾着露水,小桃提着食盒刚转过月洞门,就见闭关小院的朱漆木门“吱呀”一声开了。她脚步猛地顿住,食盒差点脱手,眼睛瞪得溜圆——自家老爷李致远竟穿着一身素色锦袍,慢悠悠地站在门廊下伸懒腰,发丝间还沾着点晨露,哪有半分闭关修行的肃穆模样。
要知道,昨天范公子带着那位文小禾离开时,老爷还特意让人传话说要闭关三月,说是要“沉淀心境,梳理武道”。这前后还不到一天,怎么就出关了?
李致远揉了揉眉心,瞥见小桃这副惊掉下巴的模样,忍不住叹出一口气,声音里带着点如释重负的慵懒:“麻烦终于走了。”
小桃这才回过神,快步上前将食盒递到廊下的石桌上,语气里满是不解:“老爷,范公子可是您手把手教出来的高徒,当年您还说他是‘璞玉可琢’,怎么会是麻烦呢?”
她跟着李致远六年,眼看着范闲从一个顽劣少年长成如今的模样,老爷待范闲向来不同,不仅传他武功心法,连读书写字都亲自指点,说是“师徒”,倒更像父子。如今范闲不过是带朋友离岛,怎么就成了“麻烦”?
李致远走到石凳上坐下,拿起食盒里的青瓷茶杯抿了一口,眼神飘向院外的枇杷树,慢悠悠道:“他身上的因果太多,像块吸铁石,走到哪都能引来一堆事。我这把年纪,就想安安稳稳过几天清净日子,可不想被他的因果缠上。”
小桃听得直摇头,心里嘀咕:自家老爷这性子,真是越活越“怂”了。明明一身武功深不可测,却怂在儋州不出门。
这些年,老爷半步都没离开过儋州。每天的日子过得比富家翁还悠闲:清晨起来在院里打一套自创的“懒人拳”,上午要么去河边钓鱼,要么躲在书房里画些奇奇怪怪的图纸;
中午必定要喝两盅米酒,就着芸娘做的醉蟹;下午要么听戏班唱两段昆曲,要么去后院的作坊里捣鼓些烟花炮竹;
晚上要么跟她们几个闲聊,要么就窝在房里写些武功秘籍——说是写秘籍,其实都是些简化版的防身术,说是“给下人们强身健体用的”。
也就去年,老爷突然来了兴致,说要“造个能飞上天的玩意儿”,拉着作坊里的工匠折腾了半个月,最后弄出个一米长的“冲天炮”,点燃后倒是飞了十几米高,就是落地时炸了个坑,把后院的老母鸡吓得好几天不敢进窝。可老爷却乐此不疲,之后每隔几天就往作坊里跑,如今连硫磺、硝石的用量都能精确到两。
小桃想到这里,忍不住弯了弯嘴角。她当初来李家庄,本是鉴查院派来的卧底,任务是监视李致远的动向——毕竟六年前,老爷突然出现在儋州,一出手就买下了这处占地百亩的庄园,出手阔绰,行事低调,却又在不经意间展露过几次不凡的身手,难免让鉴查院心生警惕。
可这六年下来,她早就忘了自己是“卧底”。鉴查院那边,自从三年前她传回去“李致远只是个喜好享乐的富家翁”的消息后,就再也没联系过她,仿佛真的忘了有她这么个人。她倒觉得这样挺好,李家庄的日子,比在鉴查院里的日子舒服百倍。
老爷待下人向来温和,从来不会因为一点小事就打骂。去年冬天,佃户老王家的儿子得了风寒,没钱看病,老爷知道后,不仅让管家送了药材,还特意放了老王一整个月的租子。作坊里的工匠要是家里有事,只要跟管家说一声,就能带薪休假;下人们的月钱,比儋州其他大户人家高出三成,逢年过节还有红包和布匹。
也正因如此,想投效李家庄的穷苦人家能从庄门排到城门口。上个月管家去招人,不过是招两个洒扫的杂役,竟来了两百多人,最后没办法,只能按家境困难程度来选。小桃每次看着那些没选上的人失落的模样,心里都忍不住想:自家老爷这“咸鱼”性子,倒误打误撞成了儋州的活菩萨。
更让她安心的是,老爷至今没有娶正妻。府里虽有芸娘和柳眉两个女子常伴左右,可芸娘是个小厨娘,靠一手好厨艺得了老爷的青睐,每天除了做饭,就是在后院研究新菜式;柳眉生得绝色,却是个安静性子,每天只在房里看书刺绣,很少出来走动。唯有她小桃,掌管着李家庄的大小事务,从采买、账目到下人的调度,全由她一手打理,府里的人都暗地里称她“夫人”,实则她享受的,早已是正妻的待遇。
她正想着,就见李致远放下茶杯,站起身道:“小桃,你去作坊那边吩咐一声,让他们把库房里的铜模、硫磺、硝石都搬出来,再准备五十斤白糖、十斤木炭,还有上次打造的那个铁架子,也一并搬到前院的空地上。”
小桃愣了一下:“老爷,您又要做烟花?”
“这次不一样,”李致远眼睛亮了亮,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这次要做个‘大的’,保证让你开眼界。”
小桃心里好奇,却也没多问,转身就去吩咐管家。她跟着老爷六年,早就习惯了他这些“突发奇想”——从能自动抽水的水车,到能切菜的小机关,再到那些花样百出的烟花,老爷总能造出些让人惊讶的玩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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