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盏花的香气还凝在双痕台的暮色里,月亮已顺着山脊缓缓爬升,清辉漫过虹吻石的红,在花田垄间织出细碎的银网。阿远收拾完最后一套粗陶茶具,转身时撞见竹篮旁卧着个小小的身影——是妞妞,怀里紧紧抱着布偶,脚尖轻轻踢着埋“时光花冢”的土坡。
“怎么还没跟爹娘回去?”阿远在她身边蹲下,指尖拂过刚埋好的木盒上方,新翻的泥土里混着花瓣的清香。
妞妞把布偶举到月光下,布偶衣角露出一小截粉色丝线:“我想再跟我的‘时光信物’说说话,刚才埋的时候太着急,没来得及告诉它,我明年要带新画的虹吻石来。”她顿了顿,小眉头轻轻皱起,“阿远哥哥,埋在土里的东西,会被时光记得吗?就像阿栀奶奶和知郎爷爷的故事一样。”
阿远刚要开口,身后传来轻笑声。苏念提着一盏竹编灯笼走来,暖黄的光在她脚边流淌:“会的呀,你看这虹吻石,风吹日晒这么多年,不还是记得每一场落日的模样?”她把灯笼凑近土坡,光影里能看见刚埋下的木盒轮廓,“这些信物藏在花根下,会跟着金盏花一起生长,明年开花时,咱们的心愿就会顺着花香飘出来。”
妞妞眼睛一亮,伸手轻轻拍了拍土坡:“那我要跟它拉钩!”她把小拇指伸到泥土上方,认认真真地弯起,“约定好啦,明年花开,我带着新画来见你。”
三人正说着,远处传来马蹄声,不同于白日沈知马车的轻快,这声音沉稳缓慢,伴着车轮碾过石子路的咯吱声。阿远起身望去,月光下,一辆老旧的牛车慢慢靠近,车栏上绑着个褪色的蓝布包袱,驾车的是位头发花白的老人,手里握着一根磨得光滑的木鞭。
“请问……这里是双痕台吗?”老人勒住牛车,声音里带着几分试探,目光落在虹吻石上时,突然顿住了,握着木鞭的手轻轻颤抖起来。
苏念走上前,笑着点头:“是啊,大爷,您是来参加时光宴的吗?可惜刚散场不久,不过还有温好的金盏花茶呢。”
老人摇摇头,目光久久停在虹吻石的红纹上,像是在辨认什么久远的印记:“我不是来参加宴会的,我是来……找一样东西。”他弯腰从车栏里拿起那个蓝布包袱,小心翼翼地解开,里面是个巴掌大的木盒,盒身刻着半朵金盏花,纹路已经模糊,“六十多年前,我和阿妹在这里埋过一个盒子,她说等金盏花年年开得繁盛了,就来挖开,可后来……”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月光照在他眼角的皱纹里,映出细碎的水光。阿远看着那个木盒,忽然想起苏念挂在木棚上的日记抄本里写过,阿栀年轻时有个小跟班,总爱跟着她在花田边玩耍,日记里叫他“小石头”。
“您是……小石头大爷?”苏念轻声问。
老人猛地抬头,眼里满是惊讶:“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
“阿栀奶奶的日记里写过您,”苏念指着木棚的方向,虽然夜色已深,仍能隐约看见棚梁上悬挂的布条,“她说您总爱捡虹吻石的碎块,偷偷藏在口袋里,说要给她做一串石头手链。”
老人眼眶一热,抬手抹了抹眼睛:“没想到,这么多年了,还有人记得这些事。”他轻轻抚摸着木盒上的半朵金盏花,“当年我和阿妹埋的盒子里,是两张画,一张画着她喜欢的虹吻石,一张画着我们约定要一起种满金盏花的山坡。后来我去参军,走之前跟她说,等我回来就陪她挖盒子,可这一去……”
他顿了顿,声音带着哽咽:“我在战场上伤了腿,辗转多年才回来,可双痕台变了模样,阿妹也……早就不在了。这些年我一直在找,总想着能找到当年的盒子,算是给她一个交代。”
阿远看着老人手里的木盒,忽然想起“时光花冢”旁的一块土地,下午埋信物时,他挖到过一块刻着半朵金盏花的木片,当时以为是旧物,就随手放在了一旁。“大爷,您跟我来看看。”他拉着老人的衣角,往花田垄间走去,苏念提着灯笼紧随其后,妞妞抱着布偶,也小步跟着。
走到那片土坡前,阿远弯腰从旁边的竹篮里拿出那块木片,月光下,木片上的半朵金盏花和老人手里木盒上的纹路严丝合缝。“您看,”阿远把木片凑过去,“下午我们埋信物时挖到的,应该就是您当年埋的盒子碎片。”
老人颤抖着接过木片,指尖一遍遍摩挲着纹路,眼泪终于落了下来:“是它,是阿妹刻的,她总说,半朵花要等另一半才完整……”
苏念看着老人伤心的模样,轻声说:“大爷,不如我们现在就把您的盒子埋在这里吧,和大家的时光信物一起,让它守着满坡的金盏花,就像您和阿栀奶奶的约定,从来没有缺席过。”
老人点点头,擦干眼泪,小心翼翼地把木盒放在挖好的小坑里。妞妞凑过来,把布偶的小衣角又扯出一点,轻轻放在木盒旁边:“大爷,我把我的信物分您一点,这样阿栀奶奶就能知道,有人陪着她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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