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君君冲出小区，根本顾不上看是往哪边跑。
就低着头，沿着马路一个劲儿地往前跑。
路两边隔一段就挂着一盏红灯笼，透着点年味儿。
天上有时候还会炸开几朵烟花，噼里啪啦的。
可这些热闹都跟她没关系，或者说，她整个人像被罩在一个玻璃罩子里，根本听不见周围的声响。
她就这么浑浑噩噩地一直跑，直到一阵刺耳的急刹车声猛地响起，才把她从那种麻木的状态里惊醒。
紧接着就听见司机扯着嗓子骂：.
“你TM眼睛长哪儿去了？大过年的披头散发跑马路中间，装鬼吓人啊是不是！”
司机火气挺大，又连珠炮似的骂了好几句难听的。
陈君君这时才发觉自己已经跪趴在路边，膝盖和手掌蹭在冰冷的地上，疼。
这股疼痛倒让她一下子清醒过来，司机的骂声也清清楚楚传进了耳朵里。
就在这时，旁边有个男声插话道：
“行了大哥，人没事比什么都强，大过年的别骂这么难听，积点口德吧。”
这声音...？
陈君君愣了一下，有点不敢相信地抬起头，望向那个替她说话的男人；
刚才也是他眼疾手快，一把将她从车前拉开，才避免了一场车祸。
即便是昏黄的路灯下，但足以照亮那张曾经无比熟悉的脸。
“齐、齐豪？”
陈君君喃喃出声，随即想起自己现在的模样，连忙垂下头，把两边的头发往前面扒拉，盖住脸。
齐豪恰巧看过来，陈君君背着光，他没看清她的脸。
只觉得这女人的状态似乎不对。
那司机看到齐豪，以为是陈君君的家属，主要是没出事故，骂也骂了，再说人家说的也没错，大过年，还得赶回家过年呢。
不过临上车前，还是瞪了一直垂头不语的陈君君两眼，才开车离开。
齐豪刚刚是陪着侄子侄女放烟花的，家里就数他最小，还没结婚，就安排他带孩子。
哥哥嫂子们，在家做饭、包饺子。
就在不多时之前，爸妈叫吃饭，孩子们一窝蜂跑回家了。
他则是留在后面收拾没放完的烟花，结果一抬头就看到陈君君魂不守舍地横穿马路。
他没多想，丢下烟花，人就冲过去...
万幸拉住了。
只不过这姑娘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也就刚刚咕哝了什么，从始至终没说过话。
甚至连声“谢谢”都没有，就这么披头散发的半趴在路边。
齐豪心里叹了口气，看她穿着单薄，这刚下过雪的天，连个袄都没穿。
鞋也没了一只。
而且他刚才拉的时候，力气用的过大，把人家姑娘拉得摔地上了。
看她在寒夜里还微微发抖，终究还是不忍。
齐豪脱下自己的大红色羽绒服，递了过去，语气尽量平和地说：
“穿上吧，天冷。你家在附近吗？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一件带着体温的厚外套，突然披在肩上。
陈君君浑身一颤，抖得更厉害了，下意识地抓紧衣襟。
“你、你没事吧？是刚刚摔到哪里，起不来了吗？”
齐豪见她半天没站起身，以为真的摔到腿或者崴了，有些不放心地凑近一些。
伸手就要扶她起来。
没想到，陈君君反应极大地“啪~”地一声，打开他伸过来的手。
“你走开。”
齐豪右手背被打的生疼，刚要说什么，也听出这个声音好耳熟。
他心头莫名一跳，鬼使神差地向前半步，微微弯下腰，借着路灯，试图看清她被乱发遮挡的侧脸...
陈君君感受到他的靠近，愈发紧张地将头埋地更低。
她这个反应和姿势...
那年双方都已经见过父母就要定亲时，她突然提分手时，也是这样，低着头，不敢看他的眼睛。
有些错愕地脱口而出：“...君君？陈君君？”
陈君君猛地抬起头，太过慌乱与震惊让她忘了遮掩，彻底暴露在齐豪眼前。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齐豪脸上的随意和刚才火起的一点点不耐，瞬间消失。
反而被眼前这个形容枯槁、眼神绝望、右眼还疑似乌青的女人，和记忆中那个自信明媚的女孩联系起来。
“真的是你...”
齐豪的声音有些涩，千言万语只汇成一句话：
“你怎么、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陈君君的嘴唇哆嗦着，巨大的羞耻感让她想立刻逃跑。
可双脚早就被冻僵，动弹不得。
她看着眼前这个跟几年前没什么变化的齐豪，自己真心爱过却因为母亲的话错过的男人。
才发觉那时候的自己是多么愚蠢。
此刻，她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
她刚吐出一口子，喉咙就像被堵住一样，眼泪无声落下。
看到她这副模样，齐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别说了，先上车。”
他压下心头的情绪，语气沉稳，他这次不是商量，而是直接扶住她的手臂。
把她引向路边，自己停在不远处的车。
“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先离开这里，你不能再这样待在外面。”
陈君君没有反抗的气力，跟个木偶一样被他安置在副驾驶上。
齐豪从驾驶室的收纳盒里，取出备用钥匙，开火，打开车里的暖风空调。
车里与身上披着的外套上，都是记忆里熟悉的淡淡烟草味混合车内的暖风，让她焦灼的心，沉下来。
齐豪并没有立刻发动车子，而是转头看向副驾驶的她，目光复杂：
“告诉我，你家的地址，我送你回去。”
这句话，成功把陈君君从回忆里拉回现实。
她猛地摇头，“不、不回去，我不能这个样子回去...”
不能让父母看到自己这个样子，而且还是被齐豪送回去。
万一 再被毕磊知道，她跟齐豪还有联系，会被打死的。
似乎是想到那个画面，陈君君忍不住身子抖了起来。
齐豪看着刚刚稳定下来的人，又开始哭的不能自已的她。
最终做了个决定，“那好，不回家，我先找个地方让你缓一缓。等你平静下来，再说。”
车子缓缓启动，路上，齐豪没有多问，只是默默开着车。
车厢里只有陈君君压抑的抽泣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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