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晴的视线,落在了下一个人身上。
发电站的值班调度员,李胜利。
一个四十出头,身材微胖,脸上总是挂着一团和气的男人。
“李调度员。”
“哎,苏顾问,您说。”李胜利笑呵呵地应着。
“十五号晚上,十一点零三分。”苏晴翻动着手里的记录,指尖在一行字上停下,“通往龙湾军港码头的那条线路,有过一次三分钟的电压骤降。记录上写的原因是,海雾太大,线路受潮,发生了瞬时短路。”
她抬起头,直直地看向李胜利。
“这种情况,以前经常发生吗?”
李胜利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苏顾问,您是刚来,不了解咱们岛上的情况。一到晚上,那海上的雾气能把人给吃了,线路又都老化了,出点这种小毛病,简直是家常便饭,我们处理一下就好了。”
她再次开口,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当时,真的只是因为海雾?”
李胜利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但立刻又恢复了那副和气的模样。
“当然了,不然还能有什么原因。”
就在他说完这句话的瞬间,一行字,在他头顶上方清晰地浮现。
那是一种深不见底的,血一样的暗红色。
苏-晴的心脏猛地一跳,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那一刻冲上了头顶。
她握着笔的手指骤然收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惨白。
她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低下头,假装在记录本上写着什么。
“知道了。”
她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但她自己清楚,后背已经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找到了。
第一个。
她没有停顿,继续看向下一个人,又下一个人。
她用同样的方式,问完了剩下三人的技术细节。
其中两人也说了谎,把自己的小失误推给天气,或者把五分钟的故障说成三分钟。
那些谎言,是浅红色的。
只有李胜利的那一句,红得发黑,红得刺眼。
“好了。”苏晴“啪”地一声合上了本子,“今天就到这里。我提出来的几个问题,希望你们尽快拿出整改方案。散会。”
五个男人如蒙大赦,立刻起身,椅子和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匆匆离开了会议室。
房间里,只剩下了苏晴、贺严,还有像雕塑一样站在她身后的高山。
贺严没有动,他看着苏晴,等着她的答案。
苏晴站起身,慢条斯理地收拾着桌上的文件。
她走到贺严身边时,脚步没有停下,只用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轻轻吐出了一个名字。
“李胜利。”
贺严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猛地站了起来,一把拉开会议室的门,对着走廊上的警卫员低声吼道:“去,给我盯死发电站的李胜利!二十四小时!他上厕所都不能离开视线!”
“是!”
警卫员一个立正,转身快步离去。
贺严反手把门“砰”地一声关上,转过身,死死地盯着苏晴。
“你确定?”
“我确定。”苏晴点头,“他说谎了。”
贺严在房间里来回走了两步。
“好!好!”他连说了两个好字,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只要确定了人,剩下的,就交给保卫科!我亲自去审,不怕撬不开他的嘴!”
“贺叔,请等一下。”苏晴的声音不大,却让贺严的动作猛地停住。
“不行。”苏晴迎着他锐利的目光,清晰地说道。
贺严的脚步猛地停住,不解地看着她。
“不能打草惊蛇。”苏晴的思路在这一刻无比清晰,“他只是一个‘钉子’,背后肯定有人,甚至有一整条线。现在动他,只会让后面所有的人全都躲起来,再也找不到了。”
“那你说怎么办?”贺严的声音压得很低。
“让他自己动起来。”苏晴一字一句,“给他一个传递消息的机会,我们顺着他这条线,去抓后面的大鱼。”
贺严的动作极快,他大步走回会议桌前,双手撑在粗糙的桌面上,身体前倾,像一头即将扑向猎物的豹子。
“你的意思是,我们不仅不抓他,还要给他创造机会?”
“对。”苏晴点头,巨大的压力反而让她的脑子转得更快,“蛇不露头,我们怎么知道蛇洞在哪?李胜利最多算一条探路的蛇信子,我们要的,是他身后的整条毒蛇。”
“蛇洞……”
贺严的眼中闪烁着兴奋与危险的光芒,那是猎人终于嗅到猎物踪迹时的眼神。
他直起身,在狭小的会议室里来回踱步,军靴踩在水泥地上,发出沉闷而有节奏的声响。
“好……好一个引蛇出洞。”他停下脚步,眼中闪烁着猎人般的光芒,但很快又被一层冷静覆盖,他灼灼地看着苏晴,“想法很大胆。但风险也同样大,蛇要是惊了,或者我们布的网不够结实,后果不堪设想。你凭什么保证,蛇一定会出洞,而且会钻进我们准备好的口袋里?”
“他们费尽心机在发电站安插钉子,图的是什么?”苏晴不直接回答,而是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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