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部大礼堂,此刻已是灯火通明,戒备森严。
警卫连的战士荷枪实弹,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将整个区域围得水泄不通。
礼堂内,所有的座椅都被连夜搬空,腾出一片巨大的空地。
周定国背着手,站在空旷的礼堂中央,看着苏晴晴、高山和周北辰三人走进来。
“人都清空了,这里绝对安全。”
苏晴晴环视一圈,点了点头。
她走到礼堂正中,深吸一口气,将那个灰色的布袋再次取出。
随着她将袋口打开,柔和的白光倾泻而出。
下一秒,周定国看到了他此生最为震撼的一幕。
一个个昏睡的人影,凭空出现在礼堂的地板上,悄无声息,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从另一个维度里取了出来,小心翼翼地摆放在地上。
一个,两个,十个,五十个……
很快,空旷的礼堂中央,就躺满了人。
男人,女人,老人,孩子。
他们穿着破烂污秽的衣服,身上布满了伤痕与污垢,一张张脸蜡黄浮肿,即使在昏睡中,眉头也依旧紧紧皱着,仿佛在做什么永远也醒不来的噩梦。
周定国看着这一百多具承载着无尽苦难的身体,这个在枪林弹雨中都未曾动容的铁血师长,虎目瞬间通红。
他一个箭步冲上前,跪倒在一个穿着破烂军装的中年男人身边。
他颤抖着手,拂开男人脸上肮脏的乱发,当看清那张依稀熟悉的脸时,再也控制不住,发出一声压抑的悲吼。
“老张……张文博!真的是你!你还活着!”
周定国看着地上那一张张曾经只在失踪档案里见过的面孔,拳头捏得死死的,指节一片煞白。
“‘黑豹’三中队,全员都在这里……”
苏晴晴收起布袋,静静地站在一旁,没有打扰这迟到了太久的重逢。
“师长。”她轻声开口。
周定国缓缓站起身,高大的身躯在这一刻竟有些佝偻。他没有擦拭眼泪,而是深深地看了一眼地上的张文博,仿佛要将他的样子刻进骨子里。他转过身的动作很慢,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但当他最终面向苏晴晴时,那张布满沟壑的脸上,悲痛已被一种更为深沉的、燃烧着的意志所取代。
“说。”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不容动摇的力量。
“师长,我理解您的心情。”苏晴晴的目光清澈而坦诚,“但我们没有时间了。每一分每一秒,都关系到京城那边的决策,关系到我们能否为他们讨回公道。这里,请暂时交给李默,他会拼尽全力。”
周定国重重点头,他看了一眼地上的张文博,又看了一眼自己的孙子,最后目光落在苏晴晴身上。
“走!”
话音未落,礼堂厚重的大门被猛地推开。
李默带着一个十多人的医疗小组冲了进来,每个人都穿着密不透风的防护服,戴着护目镜,身后还跟着推着各种急救设备的护士。
现场的气氛瞬间被点燃。
“快!心电监护仪!除颤器准备!”
“A组负责检查生命体征,B组准备静脉通道!”
“伤员分类!红标优先!黄标次之!”
李默的指挥声在空旷的礼堂里回荡,冷静而高效。他跑到周定国面前,猛地敬礼。
“报告师长!抢救小组准备就绪!请指示!”
周定国看着这个年轻的军医,又看了一眼已经投入战斗的医疗队,他拍了拍李默的肩膀,只说了一个字。
“救。”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对苏晴晴三人道:“我们走。”
四人快步走出大礼堂,身后是紧张而有序的救援场面,门外是拉起的长长警戒线和荷枪实弹的士兵。
夜风吹来,带着海岛特有的咸腥,吹散了礼堂内浓重的血与药水味。
四人沉默地上了那辆军用吉普。
高山启动车子前,目光习惯性地通过后视镜扫了一眼后排,确认周师长和周北辰都坐稳后,他的视线才落回到苏晴晴的侧脸上,那双深邃的眸子里,警惕与专注一闪而过,随即恢复了古井无波的沉静。他稳稳地握住方向盘,仿佛握住了整个世界的重心。
苏晴晴坐在副驾,周定国和周北辰坐在后排。
吉普车发动,在崎岖的土路上颠簸着,朝着来时的方向疾驰。
车里,死一样的寂静。
周定国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夜景,许久,才缓缓开口,声音沙哑。
“丫头,这些事,瞒不住。”
苏晴晴目视前方,语气平淡:“我没想瞒。”
“到了首都,会有人问你。”周定国又说,“刨根问底地问。”
“那就让他们问。”苏晴晴的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波澜,“比起答案,他们会先看到证据。血淋淋的证据。”
周定国不再说话,他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这个戎马一生的老人,在短短几个小时内,所经历的一切,比他过去几十年加起来还要颠覆。
周北辰看着苏晴晴的侧脸,在昏暗的光线里,她的表情平静得像一潭深水。他知道,水面之下,是足以掀翻一切的滔天巨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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