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鼓敲过第三声,沉闷的鼓声在寂静的夜里传得很远,仿佛敲在苏晚的心坎上。她坐在城南破庙内,指甲不自觉地在木桌上掐出半道月牙印,木桌表面的粗糙纹理和指尖传来的痛感,都在提醒着她时间的流逝和内心的焦虑。
城南破庙的油灯,在微风中忽明忽暗,昏黄的光影在庙内摇曳,仿佛随时都会熄灭。阿兰蜷缩在草堆里,发出轻轻的鼾声,正打着小盹。魏五则蹲在门口,专心地磨刀,刀锋与石面摩擦发出的“沙沙”声,像是一根极细的针,一下下扎着苏晚的神经,让她愈发烦躁不安。
顾昭离开时说“去查周德海的密道”,可从日头西斜,那橙红色的余晖逐渐消失在地平线,到如今星子爬满天空,如同镶嵌在黑色天幕上的璀璨宝石,却始终不见他那挺拔的身影再次跨进庙门。
“魏叔。”苏晚突然开口,声音压得极轻,像是怕惊扰了这寂静夜里潜藏的危险。
磨刀声戛然而止。魏五转过头,刀背还沾着些许石粉,在昏暗中闪烁着微弱的光。“咋?”他轻声回应,声音里带着一丝疑惑。
“把阿兰叫醒。”苏晚一边说着,一边弯腰收拾随身的医箱。医箱的铜锁扣上时,发出清脆的“咔嗒”声,在这安静的破庙里格外清晰。“我要进城。”她的语气坚定,不容置疑。
“使不得!”魏五猛地站起来,腰间的酒葫芦与断墙碰撞,发出“嘭”的一声闷响。“那周德海的刺客还盯着呢!顾小爷交代过——”他试图劝阻,脸上满是担忧。
“顾昭没回来。”苏晚打断他,手指轻轻抚过医箱夹层里的银剪,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决然。“他若出了事,谁来护着我们?”她的声音虽然平静,但其中的忧虑却难以掩饰。
魏五的喉结动了动,他望着苏晚泛青的眼尾,想起昨日她为救被刺客刺伤的流民,在医铺里熬了整夜,眼下还坠着深深的乌青,整个人显得疲惫不堪。可她的那双眼睛,却亮得吓人,像是淬过火的刀,透着坚定与无畏。
阿兰揉着惺忪的睡眼,迷迷糊糊地坐起来,发辫散了半条,几缕发丝凌乱地搭在脸颊上。“苏姐姐要去哪儿?我跟你——”她打着哈欠说道。
“你守着庙后的老槐树。”苏晚从怀里摸出个小布包,轻轻塞给她。“里面有迷药粉,要是有人靠近,就撒向他们的眼睛。魏叔跟我进城,你在这儿接应,懂吗?”苏晚一边交代,一边紧紧盯着阿兰的眼睛,确保她听明白。
阿兰紧紧攥着布包,用力地点点头,眼神中透着一丝紧张,但更多的是坚定。
苏晚又转向魏五:“你扮成挑夫,我装采药女。周德海的人认的是顾昭的脸,我们穿得越普通越好。”她迅速制定着计划,思维清晰。
魏五抄起墙角的扁担,竹篾编成的筐里堆着几株蔫了的艾草。这些艾草是方才苏晚特意让阿兰去后山坡采的,此刻还带着泥土的气息,混着淡淡的苦味,为的就是那股子土腥气,好让他们更像普通的山民。
出庙门时,苏晚的鞋尖不小心踢到块碎砖。她下意识地弯腰捡起,借着朦胧的月光,看见砖缝里卡着半张纸角。展开时,几片细碎的地图残页簌簌落在掌心,墨迹已经被露水晕开,变得模糊不清,但还能勉强辨认出“西街黑市”四个模糊的字。
她的心跳陡然漏了一拍,一种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这是顾昭的字迹,她再熟悉不过。
西城门的守卫打着哈欠,漫不经心地放他们进去时,晨雾正缓缓漫过青石板路面。那晨雾如同轻薄的纱幔,带着丝丝凉意,将整个世界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
苏晚裹着灰扑扑的粗布衫,鬓角沾了片草叶,看上去活脱脱就是个刚从山里下来的采药女。她微微低头,刻意让自己的身影融入这雾气之中,不引起他人的注意。
魏五挑着担子走在前头,扁担被压得咯吱作响,筐里的艾草随着步伐轻轻摇晃,混着晨雾里的潮气,散发出一种独特的山民烟火气。那艾草的气味,在潮湿的空气中愈发浓郁,仿佛在诉说着他们伪装的故事。
黑市藏在西街最深处的巷子里,如同隐匿在黑暗中的神秘巢穴。苏晚跟着魏五转过三个弯,鼻尖突然窜进一丝若有若无的苦杏仁味。她的脚步微微一顿,心中警铃大作——这是曼陀罗混着乌头碱的味道,两种毒草的气味本不该相融,可此刻却像团黏腻的蛛网,缠在鼻腔里散不开,预示着前方隐藏的危险。
“魏叔。”她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角,声音压得像耳语,仿佛稍大声一点就会惊动潜藏的危险。“用艾草沾点水。”
魏五虽然不明所以,但多年的默契让他还是立刻照做。他从筐里拿起一株艾草,在旁边的水洼里沾了些水,递给苏晚。
苏晚接过湿答答的艾草叶,紧紧按在口鼻上,轻声说道:“憋气,跟紧我。”她的眼神坚定,透着对危险的警觉。
转过最后一个巷口时,毒雾已经浓得像团绿云,在昏暗中显得格外诡异。那毒雾散发着淡淡的荧光,仿佛是来自地狱的召唤。几个摇摇晃晃的身影从雾里撞出来,嘴里嘟囔着“神仙洞”、“活菩萨”,苏晚瞳孔微微一缩——这是致幻毒雾发作的征兆。她知道,一旦吸入过多,就会陷入幻觉,任人宰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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