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堂内,那盏昏黄的油灯静静燃烧着,灯芯上已然结起了灯花,在静谧的氛围中“噼啪”一声炸出几点星子,微弱的火星瞬间消逝在空气中,却如同炸响在众人的心间。
顾昭神色凝重,将暗卫腰牌稳稳按在那张斑驳的木桌上,青铜质地的腰牌散发着丝丝凉意,顺着掌心缓缓渗进苏晚的骨缝里。这已经是她第三次见到他露出这般神情,像极了急诊科里主刀医生在进行手术前的冷静模样,连呼吸都刻意压得极轻,仿佛在凝聚全身的力量去面对即将到来的挑战。
“青鸢带来的情报,东市仓库存着鬼手七半年来倒卖的剧毒。”顾昭的指节轻轻叩击着桌角,发出清脆而有节奏的声响,他的目光快速扫过围坐在四周的四人:苏晚、魏五、阿兰,还有斜倚在门框上的青鸢。“周德海贪了三成的赈灾粮,剩下的七成竟都换成了这些东西。”说着,他抽出一张泛黄的草图,草图上用朱砂细致地标出了仓库的结构,每一处线条都仿佛暗藏着危险与秘密。“我们分三组行动:我和青鸢进仓库找账本;苏晚、魏五去烧毒库;阿兰守在接应点,一旦听到鸽哨三声,就代表我们遇险。”
“毒气。”苏晚突然开口,声音打破了短暂的沉默。她的指尖轻轻蹭过草图上标着“毒仓”的红圈,脑海中不禁浮现出逃荒时见过的那些毒疮病人的惨状。鬼手七的毒粉,那是能腐蚀皮肤的可怕存在,若是不小心吸入肺里,更是会要了人命。“仓库里肯定设有防毒措施,我们要是不带防护贸然进去,还没摸到毒库恐怕就得倒下。”她的语气中透着担忧与警惕。
魏五用他那粗粝的手掌搓了搓满是胡茬的下巴,沉思片刻后说道:“我当军医时见过用布包炭灰来防毒的法子,可这鬼手七的毒……”他的话语中带着一丝犹豫,显然对此次行动的危险性有着清晰的认识。
“我来配。”苏晚当机立断,转身迅速翻出药箱,瓷瓶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叮当声响,在这寂静的后堂里格外悦耳。“炭粉可以吸附异味,薄荷能够清醒神志,艾草则能驱散毒气。”她一边解释,一边熟练地捏起一把深灰色的炭末,均匀地撒在粗布上,接着又碾碎半块薄荷膏,细心地混进炭末之中。“叠三层,再用绳子系紧。”她的指尖沾着药渍,在布上压出浅淡的绿痕,随后将布团递给魏五,“魏叔试试?”
老军医接过布团,迫不及待地往脸上一蒙,原本浑浊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兴奋地说道:“能喘气!这薄荷味冲得人脑门儿清醒,可比我当年在战场上用的破布强多了!”他那粗糙有力的手掌重重地拍了拍苏晚的后背,震得她药箱里的银针都跟着跳动起来,“苏姑娘这脑子,比我们这些扛了半辈子刀的管用多了!”
阿兰好奇地凑过来,轻轻捏了捏布团,她发顶的木簪随着动作微微晃动。“晚姐,我帮你多做几个。”小丫头的手指比苏晚更为灵巧,三两下就把布角收得整整齐齐。月光从窗纸的破洞轻柔地漏进来,洒在她泛红的耳尖上——这是她第一次觉得自己能够真正帮上忙,不再是拖后腿的那个。
顾昭静静地盯着苏晚那沾着炭粉的指尖,她低头专注做事的模样,碎发不经意间扫过锁骨,恰似一片落在雪地里的鸦羽,轻盈而又醒目。他的喉结不自觉地动了动,将最后两个防毒面具小心翼翼地塞进怀里,沉稳地说道:“子时三刻出发。”
子时三刻,夜色如墨,东市仓库的围墙爬满了野藤,宛如一条沉睡的巨蟒。月光透过藤叶的缝隙漏下来,在青石板地面上织出一张灰黑色的网,影影绰绰,仿佛暗藏着无数未知的危险。
苏晚小心翼翼地贴着墙根前行,每一步都走得极为谨慎,她能清晰地闻到风里若有若无的苦杏仁味——那是鬼手七最爱的见血封喉散的味道,如同死亡的气息在空气中弥漫。她下意识地攥紧怀里的火折子,同时听到魏五那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有五个巡逻的。”
“声东击西。”苏晚的声音比夜色还要轻,仿佛怕惊扰了这沉睡的黑夜。她轻轻摸出腰间的药囊,里面装着晒干的艾草——这是方才阿兰偷偷塞给她的。她指了指墙根那团黑影,“东南角有堆干草。”她低声说道,“烧起来,守卫肯定会去扑火。”
顾昭手中的短刀在月光下闪过一道冷冽的光芒,宛如夜空中划过的流星。他冲青鸢使了个眼色,只见那玄色身影便如同一片轻盈的叶子,无声无息地飘上了墙头。
苏晚望着他的背影,脑海中突然浮现出昨夜他说“都听你的”时眼底那一抹温柔,心中涌起一股温热——这是她第一次,不再只是被保护的那个,而是能与他并肩作战。
“点火。”苏晚轻声下令。
艾草遇火瞬间“轰”地腾起老高的火焰,火星子“噼啪”作响,如同璀璨的烟火般炸向夜空。那明亮的火光瞬间打破了黑夜的寂静,在夜空中格外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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