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未时,日头高悬,炽热的阳光洒在医馆门口。苏晚静静地站在那儿,一袭青布裙装在微风中轻轻摆动,裙角被风掀起一道利落的弧。她的指尖轻轻拂过那封烫金请帖,触感细腻,上面的金字在阳光下闪烁着微光,仿佛在诉说着即将到来的挑战。
魏五站在一旁,紧紧攥着腰间的短刀,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眉头紧皱,深深皱成个 “川” 字,满脸担忧地说道:“夫人,这尚书府的宴,不去成不成?昨儿个我瞧见周文那厮在西市茶棚跟庆王府的管事咬耳朵,鬼鬼祟祟的,保不准是要设套害您。”
“去。” 苏晚果断地将请帖收进袖中,眼神坚定,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心。“他们要的是我的难堪,我偏要让满京城的夫人太太们看看,什么叫能治病的医术。” 她转头看向院角正在晒药的林氏,老太太虽咳嗽声已轻了许多,但眼角的皱纹里仍嵌着逃荒岁月留下的霜色,那是苦难的印记。“娘总说,医馆要立稳,得让人心服。尚书府这席,是心服的梯子。”
这时,顾昭从里间走了出来,身上穿着玄色直裰,衣角沾着淡淡的药香。他天没亮就去药市,精心替苏晚挑了批新到的陈皮。见她要走,便轻轻将搭在臂弯的月白披风拢上她的肩头,动作温柔而关切,披风的绒毛轻轻摩挲着她的脖颈,带来丝丝暖意。“我让暗卫守在府外,一旦有动静,你立刻撤出来。”
苏晚仰头看着他,晨光洒在顾昭脸上,勾勒出他坚毅的轮廓,而他眼底的关切如同浸了蜜的茶,甜蜜而温暖。可她知道,这甜蜜的底下,藏着的是如刀锋般锐利的危机。她反手握住他的手背,指尖在他虎口处那道旧疤上轻轻点了点,那是上个月替她挡流民闹事时留下的伤痕,承载着他们共同经历的危险与守护。“放心,我带了针囊。”
尚书府的朱漆大门比苏晚想象中更为气派,朱红色的漆面在阳光下闪耀着庄重的光泽,门环上的铜绿更添了几分岁月的沉淀。门房见了苏晚手中的请帖,脸上立刻堆满了谄媚的笑容,哈着腰恭敬地引她往后院花厅走去。
穿廊过亭时,苏晚留意到游廊下摆着八盆开得正好的牡丹,硕大的花朵娇艳欲滴,花瓣层层叠叠,如同精美的丝绸。花瓣上还凝着晶莹的晨露,在阳光的映照下闪烁着细碎的光芒,宛如珍珠。然而,她心中明白,这看似精心的布置,实则在最显眼处露了怯 —— 真要真心待客,谁会用温室催的早花?这不过是为了做足表面的体面罢了。
花厅里早已围了七八个华服妇人,她们身上的金钗银钿相互碰撞,发出细碎而清脆的声响,仿佛是一曲嘈杂的乐章。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脂粉气,混合着袅袅升腾的沉水香,像团黏糊糊的网,让人有些透不过气。
萧夫人眼尖,一眼瞧见苏晚,立刻迎了上来。她身着藕荷色褙子,上面绣着栩栩如生的并蒂莲,每一针每一线都尽显精致。见到苏晚,她热情地拉住她的手,往主位带,脸上洋溢着笑容:“苏大夫可算来了,我家老夫人昨儿个还念叨,说你扎的针比太医轻三分呢。”
话音未落,下首一位穿着墨绿织金裙的贵妇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茶盖与碗沿相磕,发出一阵刺耳的声响,打破了短暂的和谐。她嘴角扯出半分似笑非笑的表情,眼神中带着一丝挑衅,扫了眼周围,缓缓开口:“萧妹妹总夸苏大夫神,我倒好奇得很 ——”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苏晚身上,“听闻苏大夫能起死回生,我房里有个通房,嫁过来三年没动静,不知苏大夫能不能瞧瞧?”
“张夫人这话说的。” 另一位穿着茜色衫子的夫人用帕子掩着嘴,轻轻笑了起来,眼神里透着一抹狡黠,“我那表妹嫁去江南,也是求子无门,找了个游方郎中点了穴,倒真有了。说不定苏大夫也有这等妙法?”
哄笑声瞬间在花厅里响起,如同潮水般涌来。苏晚垂眸,将针囊在案上小心地摆成一条直线,动作沉稳而专注。她能清晰地闻见空气里浮动的沉水香,那香气浓郁而厚重,与脂粉气混合在一起,愈发让人感到压抑,像团黏糊糊的网,试图将她困住。
她缓缓抬眼,目光平静而锐利,依次扫过每个说话的夫人。张夫人指尖的翡翠戒指有新磕的痕迹,那抹磕痕在翠绿的戒面上显得格外突兀;茜色夫人耳坠上的珍珠泛着贼光,光泽过于耀眼,不似天然,倒像是新赎的旧物。
“求子需分气血。” 苏晚终于开口,声音清晰而沉稳,如同洪钟般在花厅里响起。瞬间,花厅里的笑声像被突然掐断的琴弦,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有胞宫寒冷者,有冲任不调者,更有 ——” 她微微顿了顿,目光落在张夫人身侧那个垂头站着的绿衣女子身上,眼神中带着一丝怜悯,“有根本无病,却被人灌了三个月红花的。”
绿衣女子像是被电击了一般,猛地抬起头,眼底瞬间浮起一层水光,惊讶与委屈交织在她的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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