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风谷地的篝火在夜风中噼啪作响,火星子像一群受惊的萤火虫,猛地窜到半尺高,却又瞬间被弥漫的山雾打湿,化作一个个小黑点,悄无声息地湮灭。苏晚静静地蹲在火边,往陶壶里添了一把干艾草。刘叔说这能驱赶蚊虫,可她却总觉得今晚的山风里,除了艾草的香气,还隐隐飘着一股铁锈味,那是血渗进泥土后散发的腥味,令人不安。
“苏大夫,喝口热水。”虎子递过来一个粗陶碗,他手背上还沾着白天挖药时不小心蹭上的泥土,在月光下显得格外醒目。这孩子才十四岁,跟着苏晚学医不过三个月,如今搭帐篷的速度却比魏五更胜一筹。
苏晚伸手接过碗,指尖刚触碰到碗壁传来的温热,就敏锐地听见魏五的皮靴轻轻碾过碎石的细微声响。
“不对劲。”魏五的声音仿佛浸过冰窖,透着丝丝寒意。他单膝跪在营地边缘,弓着身将耳朵紧紧贴在地面,全神贯注地感受着大地的震动。月光被浓雾揉搓得支离破碎,稀稀落落地洒下来,恰好照见他腰间那把雁翎刀的刀鞘。那刀鞘上有道半道缺口,在月光下闪着冷光,仿佛在诉说着去年逃荒路上的惊险一幕——这把刀曾替苏晚硬生生挡下土匪的砍刀。
刘叔手中的烟杆“咔”的一声,突然断成两截。这位在山里摸爬滚打了四十年的老猎户,脸色瞬间变得凝重,喉结不由自主地动了动。“风向变了。”他缓缓抬起那布满老茧的手,指缝间夹着的草叶正朝着西北方倾倒。“刚才还吹的是东南风,这会儿......”
苏晚听后,只觉得后颈猛地冒起一层鸡皮疙瘩。她不禁想起白天在青萝谷见到的那棵歪脖子树,树底下堆着半腐烂的兽骨,其中有根腿骨上还嵌着半截生锈的箭头——那绝非野兽的骨头,分明是人骨,想到这里,一股寒意顺着脊梁骨直往上窜。
“有脚步声。”魏五突然霍然起身,雁翎刀瞬间出鞘三寸,寒光一闪,如同一道凌厉的闪电,掠过众人的脸庞。他微微侧耳,耳朵像灵敏的猎犬般轻轻颤动,努力捕捉着风中传来的细微动静。“从西南、东北、正南三个方向过来的,至少有十五个人。”
“是山匪!”张大锤手中的铁镐狠狠砸在地上,震得他手背发红。这个平日里沉默寡言、壮实憨厚的汉子,此刻额角的青筋跳动得比篝火还要急促。“上个月我表舅的商队就是在这附近被劫的,领头的独眼狼专挑采药队下手!”
“收拾药篓!”苏晚的声音比平时高了半度,透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静。她的手指迅速而有条不紊地把竹篓里的药材按照分量一一分好——止血的三七放在最上面,方便取用;麻醉的曼陀罗则小心翼翼地藏在底层。她的手摸到了顾昭塞的匕首,刀柄上缠着的那缕头发结成的结,轻轻蹭着掌心,仿佛是一根细小却温暖的火把,给她带来了一丝勇气。“魏五守左边,刘叔护右边,虎子跟我点火堆!”
“点火?”虎子先是一愣,随即眼睛陡然亮了起来,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您说的是鬼面草!”他迅速蹲下身,从背篓最深处掏出一把灰绿色的草叶。白天在溪边采药时,苏晚特意叮嘱他多采了两大捆。“这草烧起来呛得人睁不开眼,我娘说以前猎户用这个赶熊!”
就在这时,山风裹挟着杂乱的脚步声,如同一头猛兽般猛地撞进谷地。月光下,十几道模糊的影子晃动着,为首的男人左眼蒙着一块黑布,右眼闪烁着如同饿狼般凶狠的光,一道狰狞的刀疤从眉骨蜿蜒爬进黑布里。“小娘子们倒会挑地方。”他手中的砍刀在地上划出一串火星,“把药材留下,我让你们跪下来磕三个响头就放你们走。”
“点火!”苏晚毫不犹豫地抄起火折子,用力往干草堆里一丢。鬼面草混合着松针瞬间“轰”地燃烧起来,腾起的烟雾犹如一团青灰色的浓云,眨眼间就裹住了半个营地。刺鼻的气味迅速弥漫开来,独眼狼的喽啰们顿时纷纷捂住口鼻,有人被呛得剧烈咳嗽,弯下了腰;有人脚步踉跄,一头撞翻了石堆,惊得篝火噼里啪啦一阵乱响。
“虎子!”魏五的箭“嗖”的一声射向左侧,精准地钉在离独眼狼三步远的树干上,箭头没入树干,箭尾还在微微颤动。“去东边挖陷阱!”虎子猫着腰,迅速钻进烟雾之中,手里的药锄上下翻飞,在松软的泥土上飞快地刨着。他清楚地记得苏晚说过,浅坑只要半尺深,上面盖上一层松针和落叶,就足够让那些冲过来的人摔个狗啃泥。
“给我砍了那娘们!”独眼狼恼羞成怒,手中的刀狠狠砍断了一根松枝,黑布下的伤口被震得渗出血来。“谁砍了她,老子赏十两银子!”几个喽啰听了,捂着嘴不顾一切地朝苏晚冲过来,然而在烟雾弥漫的环境里,他们很快迷失了方向。
一个穿着短打的汉子只顾着往前冲,“哎哟”一声,毫无防备地栽进了虎子挖的坑里,膝盖重重地磕在石头上,疼得他抱着腿在坑里打滚,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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