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沉,医馆内烛火摇曳,昏黄的光线在墙壁上投下斑驳的影子。苏晚独自坐在桌前,对着那半枚玉扳指发怔。烛火在她纤细的指节上跳跃,投下摇晃不定的光影,将 “昭” 字旁那道新鲜的划痕照得格外刺眼。那划痕犹如被利刃凶狠地劈出来一般,连玉质里细腻的絮纹都翻卷着,清晰可见,分明是经历了剧烈碰撞才留下的痕迹,仿佛在无声诉说着一场惊心动魄的凶险。
“晚姐。” 魏五迈着沉稳的步伐走进来,他那粗粝的拇指下意识地蹭了蹭信封封口。“这信是驿马从京城直送过来的,送件的人特意交代,说是顾校尉亲手交给他的。”
苏晚听闻,喉结不由自主地动了动,指甲不自觉地掐进掌心,留下浅浅的月牙印。她对顾昭那枚玉扳指的印象极为深刻,那是他母亲留下的珍贵遗物,向来被他贴身收着,哪怕是洗澡时都不舍得摘下。如今竟断成了两半,可见必定是遭遇了极其凶险的事情。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拆开信封,就在那一瞬间,一张薄如蝉翼的密信轻盈飘落。苏晚急忙伸手接住,展开信纸时,她的手微微颤抖。纸上墨痕尚未干透,还散发着淡淡的松烟味,一行字迹映入眼帘:“晋州瘟疫扩散,朝堂震动,需速做准备。 昭。” 最后的那个 “昭” 字,笔画拖得老长,像是笔锋在仓促间急收时蹭出来的,仿佛写信之人在匆忙写完后便要立刻收笔,去应对什么紧急之事。
“瘟疫?” 苏晚猛地站起身来,动作太过急促,木凳在地上划出一道尖锐刺耳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她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逃荒路上所目睹的瘟疫惨状 —— 患者们高烧不退,浑身布满红疹,一家家接连倒在路边,凄惨无比,甚至连为他们埋尸的人都难以找寻。晋州本就历经三年大旱,百姓们只能靠啃树皮、嚼草根勉强度日,在这样艰难的时刻,瘟疫若是袭来,后果不堪设想。
“魏五,去把王老头、赵四娘、小梅都叫过来。” 苏晚一把抓起桌上的密信,转身时太过匆忙,不小心撞翻了药杵,药杵在地上滚动,发出清脆的声响。“快!”
魏五毫不犹豫地应了一声,腰间的短刀随着他的动作哐当一响,身影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瞬间冲出门去。
没过多久,王老头一路小跑着赶来,他的粗布裤脚沾满了泥土,手里还紧紧攥着没吃完的玉米饼,由于跑得太急,呼吸显得急促而沉重。“晚丫头,出啥事了?” 紧随其后的赵四娘,鬓角的银簪歪向一边,怀里抱着个裹布,里面装满了艾草。“我把家里晒的艾草都带来了,要是消毒用得上……” 小梅则抱着药柜钥匙串,一路飞奔而来,跑得脸颊通红,如同熟透的苹果。“我把近三个月的药材进出账都整理好了,晚姐姐要看哪本?”
苏晚神色凝重,将密信往桌上重重一拍,烛火被气流带得剧烈晃了晃。“晋州瘟疫要往京城传了。”
话音刚落,王老头手中的玉米饼 “啪” 地一声掉落在地,在地上弹了一下,滚出老远。赵四娘怀中的艾草裹布也松了开来,干叶子簌簌地落了一地,散发出淡淡的草香。小梅手中的钥匙串当啷作响,她惊恐地瞪圆了眼睛,声音带着一丝颤抖:“那、那咱们城南怎么办?”
“所以要立刻准备。” 苏晚伸手用力按住桌沿,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仿佛要将所有的决心都凝聚在这一按之中。“第一,储备药材。板蓝根、金银花、艾草、黄连,能收多少就收多少 —— 现在收还来得及,等瘟疫传开,药商必定会坐地起价。” 她目光坚定地看向赵四娘,“四娘,你带几个手脚利索的婶子去西山,我记得山后有片野菊地,现在应该开花了,采回来晒干能预防流感。”
赵四娘赶忙抹了把脸,艾草叶子从她指缝间簌簌漏下。“我这就去喊人!二狗子他娘前日还说想去采蘑菇,正好捎上她!”
“第二,增设隔离病房。” 苏晚转而看向王老头,语气沉稳而有力。“村东头那间破庙,您去跟里正说,借咱们用三个月。把窗户封死,只留一扇门,病人送进去后,除了医馆的人,谁也不许进。”
王老头搓着粗糙的掌心,眼神中透着坚定。“成!我这就找里正,他要是不松口…… 我拿我家那半袋米跟他换!”
“第三,加训卫生员。” 苏晚又看向小梅,眼神中带着期许。“你把之前教的《卫生十二则》再抄十份,明天开始,每个村选两个识字的,来医馆学三天 —— 学习怎么烧水消毒,怎么观察病人发烧症状,怎么把病人的衣服单独煮。”
小梅用力地点点头,钥匙串在她手腕上晃成一个个小银圈。“我今晚就抄!用最大的字,让不认字的婶子也能跟着画!”
这时,魏五突然插了句:“防人比防病更要紧。” 他伸手摸着短刀刀柄,神色严肃。“白日里县太爷的人来砸医棚,现在瘟疫要起,保不准有人想趁乱放火、投毒。” 他转头看向苏晚,“我带护卫分三班守夜,前院后院各安排两个,药库再加一道锁 —— 您那本《千金方》孤本,也收进我床头的铁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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