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被云层肆意撕扯成细碎的片状,洒落在地窖之中,而柳先生那略带嘲讽的笑声,仍在窖顶幽幽回荡。他身着玄色衣袍,衣摆轻轻扫过青石砖缝里的青苔,转身之际,那道从眉骨斜贯至下颌的旧疤,宛如一道凝固的血痕,在黯淡的月光下显得格外狰狞。“苏姑娘总把医者仁心挂在嘴边,可你真以为,这所谓的仁心,在这风云变幻的棋盘上,不是颗任人随意拿捏的小小棋子?” 他的声音冰冷刺骨,仿佛带着地窖深处的阴寒之气。
苏晚的指尖依旧死死压在 “欲解晋州疫,先诛藏锋人” 这几个用血写成的字上,后颈处早已冷汗涔涔,那冷汗顺着衣领蜿蜒滑落,浸湿了脊背。她能清晰地听见顾昭衣物相互摩擦发出的细微声响,他正以半护的姿态,坚定地挡在她身侧。佩刀已然离鞘三寸,刀锋在墙上火折子那微弱光芒的映照下,闪烁着森冷的光泽,恰似一条蓄势待发、随时准备出击的毒蛇。
“柳先生,你究竟是在替谁执掌这盘棋局?” 顾昭的声音比窖底弥漫的潮气更为寒冷,仿佛能冻结空气。“晋州三年大旱,赈灾粮被贪婪之人侵吞,疫情肆意扩散…… 在这一系列的阴谋之中,你到底是掌控全局的棋手,还是同样被人摆弄的棋子?”
柳先生的脚步骤然顿住,侧过脸时,那双如清潭般的眼睛里瞬间浮起一层碎冰,寒意四溢。“顾统领,你该去问问你那位好义父 ——” 他突然低笑一声,笑声中满是讥讽与不屑,“不过很快,你们连问的机会都不会再有了。” 话音刚落,他的身影便如同鬼魅般迅速融入窖壁的阴影之中,只留下一截被月光照亮的袖角,恰似一片被狂风卷走的鸦羽,转瞬即逝。
“追?” 顾昭手中的刀尖微微颤动,似乎在急切地等待着苏晚的回应。
苏晚却猛地攥住他的手腕,眼神紧紧盯着柳先生消失处那道若隐若现的砖缝。方才柳先生抚过疫魂图谱时,指腹在边缘压出了一个极浅的凹痕,此刻正有细沙簌簌落下。“别追,他是故意引我们去地窖深处。” 她的声音压得极低,仿佛生怕被黑暗中的未知存在听见。“他说真相在里面,可老鬼……”
然而,她的话音戛然而止。
窖顶突然传来一阵铜铃震响,那声音尖锐刺耳,仿佛有人正拼尽全力摇晃着铜铃,足足响了十数下。苏晚的耳尖瞬间传来一阵嗡鸣,紧接着,她便听见头顶传来一声清脆的 “咔嗒” 声 —— 那是机括启动的标志性声响。
顾昭反应极快,猛然拽着她往旁边奋力扑去。就在他们刚刚离开的位置,身后的青石地面 “轰” 地裂开一道缝隙,三枚黑黢黢的短箭擦着苏晚的鬓角呼啸而过,“噗” 的一声钉进对面的墙壁里,箭头泛着幽蓝的诡异光芒。
“毒针!” 苏晚撞进顾昭怀里的瞬间,闻到了箭簇上散发出来的腥甜气味,那味道像是腐烂的野莓混合着铁锈的腥味,令人作呕。她急忙反手摸向腰间的药囊,指尖触碰到消毒用的酒囊,心中顿时明白过来。“老鬼早就在这里布下了机关,方才柳先生故意引我们过来……”
“先躲!” 顾昭一把将她抱起,迅速滚进角落的石案之后。
紧接着,头顶又传来一阵机关响动,这次是头顶的石砖开始松动,磨盘大小的滚石顺着斜槽轰隆隆地砸落下来,石屑如雨点般劈头盖脸地落进苏晚的领子里,打得她生疼。她抬头望去,只见窖顶的通风口不知何时已被铁网严严实实地封死,而在方才柳先生站过的假山位置,老鬼那张狰狞的脸正从石缝里探出来,缺了颗门牙的嘴咧得老大,露出森白的牙床,发出一阵得意的狂笑:“苏小娘子,你不是能耐吗?那就尝尝老子的‘十死无生阵’!”
顾昭毫不犹豫地抽出佩刀,奋力劈向滚落的滚石。刀身与岩石猛烈相撞,迸溅出点点火星,照亮了周围的黑暗。苏晚趁机从药囊里摸出止血粉,朝着毒针的方向撒去 —— 这是她用石灰和薄荷草精心制作而成的,虽无法彻底解毒,但至少能延缓毒性的挥发。
可敌人的攻击并未就此停歇,反而来得更加迅猛。墙根的陶瓮 “砰” 地一声炸裂开来,深褐色的火油顺着砖缝迅速蔓延过来,转眼间便离苏晚的鞋尖只差三寸。
“退!” 顾昭大喊一声,拽着她拼命往窖底跑去。
火油遇着滚石擦出的火星,瞬间腾起熊熊烈焰,热浪裹挟着焦糊味扑面而来,呛得人几乎睁不开眼睛。苏晚被呛得剧烈咳嗽起来,就在这时,她突然听见身侧传来一阵极其细微的响动 —— 像是木楔子撬动砖缝发出的声音。
她急忙转头看去,只见一个瘦小的身影正蹲在墙根,手中举着一把生锈的药铲,正一下又一下地费力凿着一块松动的青砖。
“虎子?!” 苏晚不禁脱口而出。
那少年抬起头,脸上满是灰尘,左眼下方有道醒目的血痕,正是医馆里跟着她学习抓药的小学徒。他气喘吁吁地把药铲往砖缝里用力一插,急切地说道:“苏姐姐,我、我跟着你们来的!晋州老家的药库也有这种机关,我爹说…… 说通风口底下藏着暗道!” 话音未落,那块青砖 “咔” 地一声掉落下来,露出一个半人高的洞口,一股浓烈的霉味混合着潮湿的泥土味扑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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