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泼洒在京城错综复杂的巷弄里,将青石板路染得发乌,墙根的阴影被拉得老长,像蛰伏的鬼魅。苏晚一身灰布学徒装,领口沾着点灶灰,跟在影十一身后,看似低眉顺眼地踢着石子,眼角的余光却扫过两侧高墙——瓦片上积的薄尘有被踩过的痕迹,墙缝里还卡着半片灰布,是刺客常穿的那种粗麻布。
影十一抱着个沉甸甸的木匣,榆木匣子边缘被磨得发亮,锁扣上缠着三圈铜丝,走一步便晃出沉闷的声响。他步履沉稳,却在苏晚的示意下,在三条岔路口都顿了顿,靴底碾过碎石子发出“咯吱”声,像是在辨认方向,实则是故意给暗处递信号。
冷风卷着地上的枯叶,打着旋儿掠过脚踝,发出“沙沙”的轻响,恰好掩盖了更细微的动静——比如檐角瓦片被踩的“咔”声,比如巷尾有人刻意放轻的呼吸。苏晚的耳朵微微动了动,能清晰分辨出,那紧随其后的呼吸声粗重不一,至少来自三个方向,其中两人还带着伤,呼吸时喉间有不易察觉的嘶鸣。
他们故意舍弃了通往太医院的宽街,钻进一条愈发幽深的死胡同。两侧高墙直插夜空,连月光都被挡得严实,只有巷口漏进一星半点的光,将两人的影子投在斑驳的砖墙上,像幅歪斜的剪影。
就在影十一佯装发现走错路,脚刚要转身的那一刻,苏晚的嘴角几不可查地扬起——她听见头顶横梁传来布料摩擦的“窸窣”声,还有刀柄撞在腰间铁牌的轻响。
“来了。”她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吐出两个字,指尖悄悄按在袖中机关的机括上,那是影十二特意给她改的银针发射器,机括是用晒干的竹片做的,触之冰凉。
话音未落,破空之声骤然响起!不是风声,是利器划破空气的锐鸣!
十余道黑影如同暗夜的秃鹫,从两侧高墙和屋顶翻落,动作快得只剩残影。瓦片被踩碎的脆响混着衣袂破风的声浪,瞬间将狭窄的巷道堵得水泄不通。森然的杀气如冰冷的潮水,裹着他们身上的汗味、铁锈味,扑面而来,呛得人鼻腔发紧。
为首的一人,身着与旁人不同的灰衣,衣摆还沾着暗卫营审房的霉味,手中弯刀泛着淬过毒的蓝汪汪的光,身形如狼般弓着,眼神狠厉得像是要噬人——正是灰衣狼,他后颈的三棱针伤口显然被粗暴处理过,领口渗着暗红的血渍。
“苏晚,别装了。”灰衣狼的嗓音沙哑,像是砂纸磨过生锈的铁,“你们以为这点小伎俩,能骗得过谢大人?他早就料到你不敢将真账册送进太医院,不过是借此引蛇出洞罢了!”
他发出一声残忍的狞笑,唾沫星子喷在地上,脚下猛地发力,青石板被踩出“咚”的闷响,整个人化作一道灰色闪电,手中弯刀划出一道凄厉的弧线,带着刺骨的寒意,直取苏晚那截白皙脆弱的咽喉!刀锋劈开空气的锐响,几乎要撕裂耳膜。
“可惜,被引出来的,是你们这条蠢蛇!”
刀光快得几乎要撕裂夜幕,影十一瞳孔骤缩,横剑欲挡,却被另外两名黑衣人死死缠住,长剑与短刀碰撞的“锵”声震得人耳鼓发麻。
眼看刀锋就要触及肌肤,苏晚却不见丝毫慌乱。她那双沉静的眸子里,映着刀光的冷,甚至闪过一丝算计得逞的亮。
“你们以为,我会毫无准备吗?”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她右脚看似不经意地向后一撤,脚跟精准地踩在一块微凸的石子上——那是影卫提前埋下的机括触发点。
“咔哒”一声轻响,细得几乎听不见,却足以让袖中机关应声而发!一道极细却韧性十足的玄铁丝猛地弹出,银亮的线在昏暗中划过,卷住影十一手中的木匣锁扣,借着影十一转身的力道,以惊人的速度将其狠狠甩向高墙之外。
墙外,一辆不起眼的青布马车恰好驶过,车轮碾过石子的“咕噜”声掩盖了一切。车夫戴着顶斗笠,帽檐压得极低,却在木匣飞出的瞬间精准地伸手一捞,粗糙的掌心稳稳接住,随即一扬马鞭,马打响鼻的“唏律律”声中,马车“哒哒哒”地消失在巷口,只留下一道车辙印。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快到极致!
灰衣狼脸色剧变,眼中的狠厉碎成惊惶——他没想到苏晚的目标从一开始就不是保命,而是送东西!“找死!”他怒吼一声,刀势更疾,刀刃带起的风刮得苏晚脸颊生疼。
然而,苏晚送出账册的同时,左手衣袖猛然一振,数十枚淬了麻药的银针如暴雨梨花,银亮的针尾裹着药草的苦香,呈扇形激射而出!
“叮叮当当”一阵脆响,冲在最前的几名黑衣人躲闪不及,银针扎进皮肉的“噗”声混着闷哼,手臂和腿脚瞬间麻痹,动作一滞,像被点了穴。
就是这一滞,给了生机!
“杀!”
一声冰冷彻骨的低喝,如同平地惊雷,在巷中炸响!空气仿佛都被震得一颤。
顾昭的身影不知何时已出现在巷口,他一身玄色劲装,腰间的玉佩被收了起来,免得碰撞出声,手中长剑泛着冷光,眸色沉如寒潭,映着远处的灯火,也映着眼前的厮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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