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三刻的风,如同一把锐利的刀,裹挟着铁锈味,冷不丁地钻进苏晚的衣领,冻得她脖颈一缩。她的棉靴踩过城南粮仓的断砖碎瓦,每一步都发出 “嘎吱” 的声响,仿佛踩在绷紧的弦上,随时可能断裂。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突兀,让人心头一紧。
春桃紧紧攥着她的衣袖,指尖凉得像冰,似乎连骨髓里的寒意都透了出来。影十四的影子在左侧墙根随着月光的移动忽长忽短,腰间短刀的铜环随着步伐轻轻晃动,发出 “叮铃” 的轻响 —— 这是暗卫特有的暗号,三短一长,示意前方无明哨。那清脆的声响,在这紧张的氛围中,仿佛是一种隐秘的语言,传递着危险与安全的信息。
“到了。” 影十四突然停步,他的袖口轻轻拂过斑驳的砖墙,带起一阵细微的尘土。月光从坍塌的梁木间漏下来,宛如一道道破碎的银线,照见墙角堆着七八个灰布口袋。霉味如同一只无形的手,猛地钻进苏晚的鼻腔,还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苦杏仁味,那股味道若隐若现,却如同一根刺,挑动着她敏感的神经。
她缓缓蹲下身,指甲小心翼翼地挑开袋口的粗麻线。指尖刚触到米粮,就像被火烫了一般猛地缩回 —— 那些米粒泛着诡异的青灰色,仿佛被一层阴霾笼罩,表面凝结着细如盐粒的结晶,在月光下闪烁着不自然的光泽。
“春桃,火把。” 她的声音不自觉地发沉,透着一种难以掩饰的凝重。
火光凑近的刹那,米堆里滚出半片枯藤,暗红的脉络像被鲜血浸泡过,散发着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息。苏晚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现代急诊科的记忆如潮水般突然涌上来:去年抢救误食野菜中毒的农民工,他们的瞳孔就是这种扩散不开的灰,呕吐物里也沾着类似的藤屑 —— 赤尾藤,剧毒,熬煮后混入粮中,初期只当是普通腹泻,三日后肠胃溃烂,无药可救。那惨烈的场景仿佛就在眼前,让她不寒而栗。
“影十四,封了这里。” 她迅速扯下外衫,紧紧包住袋口,神色严峻。“立刻去巡防营找孙校尉,就说城南粮仓有投毒粮,要活的守夜人。” 影十四毫不犹豫地应了一声,脚尖轻点地面,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跃上残墙,黑夜里只余一道转瞬即逝的残影。
春桃攥着她的手腕,身体止不住地颤抖:“姑娘,这... 这是要毒杀百姓?”
“比那更狠。” 苏晚将布袋系紧,眼中闪过一丝愤怒与担忧。“祭天大典时,京中要开棚施粥,这些米若混进去...” 她没有说完,远处传来梆子声,“咚 —— 咚 —— 咚 ——”,三更天了,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回荡,仿佛是命运敲响的警钟。
医馆后院的药炉正 “咕嘟咕嘟” 地翻滚着,热气腾腾,药香弥漫。陈老的青布衫角先扫了进来,这位在军中待了三十年的老医士背着药箱,白胡子气得翘成两撮,像两把刷子。
“苏姑娘,您这酒精擦伤口的法子,老哥哥实在不敢苟同!” 他一边说着,一边掀开旁边的床帘,露出个裹着白布的伤兵。“好好的金创药不用,偏要拿酒烧,这不是糟践药材么?”
苏晚正在给中毒士兵喂绿豆甘草汤,闻言头也不抬,只是平静地说道:“陈老且看。” 她指向另一张床,那士兵的伤口结着淡粉的痂,没有红肿溃烂,看起来恢复得不错。“昨日您用金创药的伤兵,今早开始发烧;我用酒精清创的,现在能喝半碗粥。”
陈老的白胡子抖得更厉害了,他转身要走时,不经意间瞥见中毒士兵的呕吐物 —— 里面竟混着半粒青米。他猛地顿住脚步,眼睛瞪得老大,急忙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捏起那粒米,瞳孔骤缩:“这是... 赤尾藤?”
“所以陈老若想救人,不妨试试我的法子。” 苏晚将药碗塞进春桃手里,语气坚定。“您且守着这几位,我去看看巡防营的人到了没。”
城南粮仓外,巡防营的灯笼连成一片,在夜风中摇曳,如同点点繁星坠落人间。孙校尉攥着佩刀站在断墙前,他的靴底碾碎半片带泥的竹叶,发出 “咔嚓” 一声脆响。
“苏姑娘说的投毒粮,卑职已让人封了。” 他突然眯起眼,望向西北方 —— 那里有盏灯笼正歪歪扭扭往城东晃,在黑暗中显得格外诡异。“不过刚才有个可疑的,自称御膳房采买,说要赶早市,可这时候采买?”
“孙校尉!” 影十四的声音从屋顶飘落,仿佛夜空中的幽灵低语。他手里捏着半枚青铜徽记,三足乌鸦的纹路在月光下泛着冷光,透着一股神秘而危险的气息。“夜枭的标记,他往城东万来客栈去了。”
顾昭的马蹄踏碎五更天的薄雾时,京城的城门楼子刚在晨曦中露出轮廓。他连夜从涿州赶回来,铠甲上还沾着晶莹的露水,在晨光下闪烁着微光,宛如点点碎钻。暗卫们像影子似的紧紧跟在他身后,悄无声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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