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十四的剑尖又往里送了半寸,冰冷的金属触感深深刺入阿九后颈,血珠顺着剑锋缓缓滚落,滴在玄参散的方子上,在泛黄的纸页上晕开一朵狰狞的血花,那抹红如同恶魔的印记,触目惊心。
苏晚紧紧盯着那抹红,思绪如脱缰的野马,忽然想起三日前在定北王老夫人腕间看到的青灰色勒痕。当时,她只简单地认为是老人气血不足,可如今细细想来,那分明是长期服用含断魂草的药物才会出现的中毒反应。那青灰色的痕迹,就像隐藏在黑暗中的线索,逐渐勾勒出一个惊人的阴谋轮廓。
“阿九。” 她刻意放轻了声音,语调轻柔得像是在哄受了惊的小兽,试图安抚阿九那紧绷到极致的神经,“你耳后的朱砂痣,是顾统领亲自点的。三年前暗卫训练时,你总把冷饭省给巷口的流浪狗,对吧?”
阿九的喉结如同被无形的手狠狠揪住,剧烈地滚动着,蒙着面巾的脸突然像被电流击中般剧烈抽搐起来。他右手死死抠住药柜边缘,指节因为用力过度而泛白如骨,仿佛要将那坚硬的木质捏碎。而左手却不受控制地往怀里摸去 —— 苏晚目光如炬,眼尖地瞥见他袖口露出半截细铜管,心中警铃大作,立即出声喝止:“影十四,点他哑穴!”
话音未落,影十四反应如电,剑刃带着凌厉的风声擦着阿九耳尖划过,同时,指风精准地点在他颈侧的穴位上。阿九闷哼一声,嘴角瞬间溢出黑血,原本僵直得如同木棍的身体突然像被抽去了筋骨的傀儡,瘫软下来。
苏晚急忙蹲下身,伸出指尖,稳稳地按住他手腕的脉搏。脉搏跳动得杂乱无章,犹如擂鼓般急促,但在某个节点上却诡异地保持着规律的震颤。这奇异的脉象,让苏晚更加确信自己的判断。
“是玄参散的后遗症。” 她抬头看向影十四,眼神中透着凝重与担忧,“他们用药物控制暗卫,平时用少量维持顺从,一旦有暴露风险……” 她指了指阿九嘴角不断溢出的黑血,“铜管里装的是毒,触发即死。他们为了保守秘密,不惜牺牲这些可怜的棋子。”
影十四的手猛地收紧,剑柄上的玄铁纹路深深压进掌心,留下一道道红痕,仿佛是愤怒与悲痛的烙印。他和阿九同批进入暗卫,那些在雪地里摸爬滚打的日子,至今仍历历在目。当年在雪地里练刀,双手冻僵时,这小子总会偷偷把他的手揣进自己怀里焐着。那些生死与共的情谊,此刻却被这残酷的真相击得粉碎。
“那老东西……” 他咬着牙,声音从齿缝间挤出,带着无尽的恨意,“当年旧亲王被削藩时,暗卫里确实有一批人主张‘留旧主情面’。想必就是他们,在暗中策划着这一切,背叛了陛下,也背叛了我们这些出生入死的兄弟。”
苏晚迅速取出银针,在烛火上仔细地烤了烤,针尖在火焰的舔舐下微微发红,散发着丝丝热气。随后,她手法娴熟且精准地将银针刺入阿九的 “风池”“百会” 二穴。
阿九原本涣散的瞳孔逐渐聚焦,仿佛被迷雾笼罩的心灵渐渐找到了方向。眼泪突然像决堤的洪水般,大颗大颗地砸在青砖地上,溅起小小的水花。“苏大夫…… 我不想的…… 他们把药掺在饭里,不吃就打…… 上个月我想逃,他们抓了我娘……”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底最深处挤出来的,充满了痛苦与无奈。
后堂的炭炉像是感受到了这压抑的氛围,“噼啪” 一声炸响,火星子四溅,其中几颗溅落在药碾子上,发出轻微的 “滋滋” 声。
苏晚的指尖在阿九腕间停顿片刻,轻声安慰道:“你娘在晋州城外的破庙,对吗?三天前我派学徒送了药和干粮,现在应该在去京城的路上。你放心,她会没事的。”
阿九浑身像被雷电击中般剧震,原本糊满了黑血和眼泪的脸,此刻因为震惊与感动而扭曲。他不敢相信,在这绝境之中,竟然还有人在默默关心着他的母亲。
影十四伸手,轻轻扯下阿九的面巾,露出一张满是疤痕的脸。尽管岁月和苦难在这张脸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迹,但影十四还是一眼认出,这正是三年前那个总爱给流浪狗分饭的少年。曾经阳光开朗的少年,如今却被卷入这黑暗的阴谋之中,沦为他人的棋子。
“玄参散…… 是旧亲王的暗卫统领张越研制的。” 阿九哑着嗓子,每说一个字都像在吞咽碎玻璃,痛苦不堪,“他当年跟着旧亲王打天下,削藩后怀恨在心,联合了参与削藩的安远侯…… 他们说要‘清君侧’,其实是想把暗卫变成傀儡军…… 企图颠覆陛下的统治,实现他们不可告人的野心。”
“仁和堂的王德昌?” 苏晚想起那老东西咽气前含糊不清说的半句 “他们早……”,心中的疑惑瞬间有了答案,“他是张越的药商?负责为他们提供玄参散所需的药材?”
“是。” 阿九微微点头,眼中满是疲惫与绝望,“玄参散的药材都走仁和堂的路子,连顾统领查的晋州线,也是张越让人截断的 —— 他们怕你们查到药渣里的断魂草。一旦真相败露,他们的阴谋就会彻底破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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