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宛如一层轻纱,还未完全消散,沉甸甸地压在京城的上空。顾昭的马蹄声如同一把锐利的刀,碾碎了医馆外的寂静。那马蹄声由远及近,每一声都仿佛踏在苏晚的心弦上。
苏晚刚把最后一叠药方小心翼翼地塞进檀木匣,就听见影十四在院墙上低唤:“主子。” 她急忙转身,只见一道玄色身影如疾风般掀帘而入,腰间的暗卫令牌与门框轻轻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仿佛在宣告着一场重要事件的来临。
顾昭怀里紧紧抱着个用油纸裹了三层的物事,绢帛的边角沾着星星点点的泥渍,那泥渍看起来新鲜湿润,像是连夜翻了几道宫墙,在坎坷的路途中沾上的。
“顾统领。” 苏晚快步迎上去,目光落在他的脸上,只见他眉峰紧紧凝着薄霜,仿佛一座冷峻的冰山,右手虎口处有道新裂的血口,殷红的鲜血正缓缓渗出,染红了他的袖口。“又受伤了?” 她关切地问道,声音里满是心疼。
“无妨。” 顾昭轻轻摇了摇头,将油纸包放在案上,随后伸出指尖,温柔地抹过她发间翘起的碎发,那动作充满了爱意与关怀。“这是太医院左院判与仁和堂的往来账册。上个月暗卫截了趟往晋州送粮的马车,车底夹层里藏着这些 ——” 他一边说着,一边扯下油皮,泛黄的绢帛缓缓展开,墨迹斑驳的账目里,“赈灾粮折银”“药材掺沙” 等字样如同锋利的刀刃,直直地刺得人眼睛生疼,让人触目惊心。“左院判把太医院三成药材款都挪去填晋州亏空了,他怕东窗事发,上个月开始往仁和堂转移赃银。这些都是他们贪赃枉法的铁证。”
苏晚听着,指甲不自觉地掐进掌心,留下深深的月牙印。她想起昨日来医馆求药的老妇人,老妇人的儿子被塌房砸断了腿,太医院开的接骨药里竟然掺了石膏粉,导致伤口溃烂得惨不忍睹,甚至能看见白骨。那老妇人绝望的眼神和痛苦的哭诉,此刻如潮水般涌上苏晚的心头。
“这些账目能定他的罪?” 苏晚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看着顾昭,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
“足够。” 顾昭握住她冰凉的手,指腹轻轻蹭过她腕间那道缝针留下的淡疤 —— 那是逃荒时为救个被野狗咬伤的孩子,被锈刀划伤后留下的。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怜惜与鼓励,“明日听证会上,你若能用这些立住脚,往后医馆的门槛,便不是谁都能随意踩踏的。你要相信自己,一定可以。”
窗外传来虎子的吆喝声,小徒弟正兴致勃勃地踮脚往门楣上贴 “医道听证” 的红笺。红笺上的墨迹还未干透,在微风的吹拂下,轻轻掀起一角,仿佛在向人们展示着即将到来的重要时刻。
苏晚望着那抹晃动的红,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到三年前逃荒的路上。那时,母亲咳着血,颤抖着把药箱塞给她,用虚弱却坚定的声音说:“晚晚,医者的手要救活人,更要护着这世道的良心。” 母亲的话,如同一盏明灯,照亮了她前行的道路。
“我知道。” 苏晚紧紧将账册重新裹好,小心翼翼地塞进怀里的暗袋,仿佛那是她扞卫正义的武器。“明日我要让所有人知道,医道不是老祖宗的牌位,是活人喝的药,是断腿能接上的骨。我要为那些无辜的病患讨回公道,让医道回归它原本的使命。”
顾昭望着她眼里跳动的光,那光芒如同燃烧的火焰,充满了坚定与决心。他喉结动了动,原本想再说些 “小心张大人”“莫要硬扛” 之类关切的话语,可当他看到她将银锁片紧紧系在腰间 —— 那是林氏临终前给的,说是苏家世代医女的信物 —— 最终只轻声说道:“我在偏殿候着,有事敲三下铜盆。无论何时,我都会在你身边,做你最坚实的后盾。”
第二日卯时三刻,宣政殿的铜鹤香炉飘起第一缕袅袅青烟,那青烟如同一条蜿蜒的巨龙,缓缓升腾在殿内。苏晚跟着通传太监,迈着沉稳的步伐跨进殿门。
殿内,二十余位大臣分两列整齐地站定,左首第一位白须老者正抚着朝珠,脸上挂着一抹冷笑 —— 正是礼部尚书张大人。他昨日还派管家来医馆送 “女子不宜议政” 的帖子,此刻见苏晚身着月白医袍从容进来,顿时怒目圆睁,拍着案几,大声喝道:“大胆民女!医道千年传承,岂容你一介妇人妄议?你这是对祖宗规矩的大不敬!”
“张大人。” 苏晚在丹墀前稳稳站定,目光冷静而锐利,扫过殿内众人。“您昨日差人送帖子时,可曾问过那些因药材掺假丢了性命的百姓?可曾问过难产时被‘女子不能碰产床’规矩耽搁的产妇?您口口声声说的祖宗规矩,却让多少无辜的生命遭受苦难,这样的规矩,真的应该一成不变吗?”
殿内顿时响起一片抽气声,大臣们面面相觑,脸上露出惊讶与震撼的表情。
张大人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气得手指不停地颤抖:“你、你这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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