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的天穹如同被捅破的巨兽脏腑,缓缓流淌着暗红近黑的淤积。贯穿天地的仲裁血柱已然消散,残余的能量像垂死血管般在低垂的铅云与崩塌的断壁间痉挛、嗡鸣,每一次脉动都震落簌簌焦土。九道断裂的暗金锁链散落在焦坑周围,如同被嚼碎的神只骸骨,符文微光闪烁,做着最后的死亡抽搐。
坑底,那具布满蛛网裂痕、缺失右肩的残破躯壳,脸朝下深陷在粘稠冰冷的血泥里。后背窟窿上方,巨大的猩红“诛”字在残余天光的映照下,妖异得像个空洞的嘲讽——天道的封条被撕开了,里面封着的,似乎只剩下一具被彻底榨干的空壳。
SS级的烙印仍在,束缚已无。死亡的寂静比锁链贯穿时更甚,沉重地压在每一寸焦土之上。
废墟间,粗重压抑的喘息撕扯着死寂。不足三十人的幸存者,如同从地狱血池里爬出的残兵,个个带伤,眼神在麻木与崩溃的边缘摇晃。刀疤脸拄着一柄豁口的断剑,独眼贼溜溜地在焦坑方向与满地散落的法器碎片、储物袋间逡巡,贪婪和惊惧在他脸上拉锯。
几个背靠断墙的小头目身体兀自颤抖,眼神空洞。更多人瘫在泥泞里,望着血色渐褪却依旧压得人喘不过气的天空,脸上只剩劫后余生的茫然和深入骨髓的疲软。方才同归于尽般献祭信物、引爆怨念的疯狂,像燃尽了灵魂最后的薪柴,只余冰冷的灰烬。
唯有剑碑之下。
柳烟单膝跪地,染血的右手死死撑在冰冷滑腻的碑面上。掌心那枚灰白的半截尺印刻痕,灼烫感已褪,只留下一种嵌入骨髓的冰冷麻木,如同玄冰入骨。左眼深处那点绝情冰芒,在强引那毁天灭地的“仲裁血光”后,非但未熄,反而凝练到了极致,化作万载冰川核心的一点寒星,斩断一切软弱与迷茫。
右半边身体的空洞被刻痕的冰冷与冰芒的意志强行填塞,支撑着她未曾倒下。紧贴心口的免死牌,“怜”字微光虽弱,却如风中残烛般顽强,传递着最后一丝守护的温热,也刺痛着她灵魂深处那片无法被彻底冰封的柔软。
她缓缓抬头,左眼冰寒的目光扫过狼藉战场,扫过行尸走肉的残兵,最终钉死在焦坑里那具无声无息的残躯上。
仲裁……成了?还是败了?
仙界沉默。没有赦免的仙音,没有更凶戾的天罚。只有崩碎的天罚锁链和消散的血光,无声宣告着规则的裂隙与僵持。这沉默,比惊雷更摄人心魄。
“我……我们……”一个断了腿、倚在同伴身上的年轻弟子声音虚弱,充满无措的恐惧,“接下来……怎么办?”
“怎么办?”
三个字如同投入死潭的石子,在幸存者麻木的心湖里荡开微弱的涟漪。目光不由自主地汇聚到柳烟身上——这片废墟里唯一还“立着”的意志。
刀疤脸舔了舔干裂渗血的嘴唇,眼神闪烁,沙哑开口:“还能怎么办?仙界的狗腿子死的死,残的残(他瞥了眼定星镇魔使消失的方向),通缉犯也躺那儿挺尸了……”他朝焦坑努努嘴,“各……各找生路吧!这鬼地方多待一刻都嫌晦气!”他边说,边不动声色地挪向一具穿着内门服饰、指间储物戒犹存的尸体。
“生路?”柳烟的声音响起,嘶哑,冰冷,毫无波澜,却轻易碾碎了刀疤脸的怂恿,如寒风吹过乱葬岗。“放下剑,爬出这片废墟,然后呢?”
她的目光如同淬了寒冰的探针,刺穿刀疤脸,也刺入每一个眼神闪烁的弟子心底:
“等着被下一波仙使像抓耗子一样揪出来,塞进‘劳动仲裁庭’——那个用天律锁链绞杀失败者的屠宰场?还是指望仙界大发慈悲,忘了我们这些‘帮凶’?忘了我们手上沾的同门血?忘了我们喊出的‘仲裁’?!”
每一句反问,都让幸存者们脸上的茫然更深,恐惧更浓。刀疤脸的动作僵住,脸色难看。
柳烟撑着冰冷的碑面,缓缓站直。动作牵扯着浑身撕裂的痛楚,让她闷哼一声,唇角溢出暗红的血丝,但她站得笔直。褴褛的玄衣下,是遍布魔痕与剑伤的躯体,如同反复锻打又濒临崩裂的凶刃。她抬起右手,掌心灰白刻痕再次亮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寒芒,指向那座沉默矗立的恐怖巨碑。
碑上,“恋爱影响拔剑速度”七个暗金血字,在残余血光的浸染下,流淌着新的、更加刺目的光泽,如同凝固的控诉。
“这座碑,刻着我们的过去,刻着仙界的罪。”柳烟的声音带着冰冷的、不容置疑的宣告,如同铁砧上定型的烙印,“也刻着我们的‘道’!斩断冗余,追求效率!这是凌裁月刻进去的,也是我们……用血和命验证过的唯一活路!”
她的左眼冰芒扫过众人,带着剥皮拆骨般的审视:“放下剑?我们还有什么?一身烂伤?一肚子恨?还有那些被我们亲手斩断、又被仙界当柴火烧了的情丝?除了这把剑,除了这条‘效率’求生的本能,我们他妈的一无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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