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极境的寒风,像是亿万冤魂凝固后留下的叹息,永无止境地刮过这片刚刚经历创世与灭世洗礼的土地。晶莹的冰屑被卷起,在新生核心柔和而稳定的白光映照下,如同漫天闪烁的碎钻,美得令人窒息,也冷得彻骨扉髓。
在一处巨大冰川崩塌形成的嶙峋冰隙深处,公输衍艰难地维持着一个摇摇欲坠的简易屏障。
屏障光芒黯淡,不时闪烁一下,几乎与四周的冰壁融为一体。
它无法完全隔绝严寒,也无法抵挡真正强大的神念扫描,唯一的作用或许是让蜷缩在其中的两人,在心理上获得一丝微不足道的安全感。
他剧烈地咳嗽了几声,喉头涌上一股腥甜,又被他死死咽了回去。
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五脏六腑针扎般的剧痛,神识枯竭带来的眩晕感如同潮水,一次次试图将他淹没。
他颤抖着手,从几乎空了的储物袋角落摸出最后半块下品灵石——这在新时代来临前或许能让他恢复少许,如今却如同鸡肋。
他尝试着汲取其内微薄的灵气,过程却滞涩无比,身体的本能似乎在排斥这种“陈旧”的能量,转而渴望空气中那些稀薄却无比纯净温和的“源心之力”。
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靠在对面冰壁上的那个身影。
李二牛。
公输衍几乎快要认不出他了。曾经那个如同钢铁铸就、吼声能震裂山崖的断金统领,此刻蜷缩在那里,像是一具被抽干了所有水分与生机的枯木。
头发彻底灰白,杂乱地贴在汗湿的额头和脸颊上,深刻的皱纹如同刀刻,里面嵌满了血污和冰渣。
他那仅存的独眼紧闭着,眼窝深陷,呼吸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只有胸口极其轻微的起伏,证明着生命仍在顽强地延续。
但他的双手,却以一种近乎痉挛的力度,紧紧抱着横在膝上的那柄刀——那柄布满了蛛网般裂纹、黯淡无光、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碎裂的斩缘刀。
他的手指,那十根曾经能轻易捏碎法宝、此刻却干枯如同鹰爪的手指,正一遍又一遍,极致轻柔地、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虔诚,反复摩挲着刀身上那第七个古老的刻度。
那不是一个战士抚摸武器的动作,那更像是一个迷失在无尽黑暗中的旅人,死死攥着最后一根可能并不存在的稻草;像一个痛失所有的孩子,在睡梦中无意识地寻找着唯一的慰藉。
公输衍鼻子一酸,差点掉下泪来。他知道那第七刻度对头儿意味着什么。那是阿楼存在过的最后证明,是那场惨烈牺牲后唯一残留的、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奇迹。
他强撑着挪过去,声音沙哑得如同破锣:“头儿……再试试引导‘源心之力’,能好受点……”
李二牛的眼皮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那双曾锐利如鹰隼、燃烧着不屈火焰的独眼,此刻只剩下无尽的疲惫和一种近乎空洞的茫然。他花了很大的力气,才将目光聚焦在公输衍脸上,缓缓地、极其轻微地摇了摇头。
“……没……用……”他吐出的字眼含混不清,气息微弱,“身子……漏了……存不住……”
公输衍的心猛地一沉。他知道李二牛伤势极重,本源几乎燃烧殆尽,经脉千疮百孔,就像一个破了很多洞的水袋,无论注入多少清水,都会迅速流失。
新生核心散发的“源心之力”虽能滋养万物,但对这样沉重的道基之伤,效果也是缓慢而有限的。
沉默再次降临,只有屏障外寒风永不停歇的呼啸。
良久,李二牛仿佛积蓄了足够的力气,目光重新垂落,落在第七刻度上。他干裂的嘴唇嗫嚅着,发出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它……热的……”
公输衍猛地一怔,连忙凑近:“头儿,你说什么?”
“这里……”李二牛的手指无比固执地停留在那第七刻度上,用眼神示意公输衍,“摸摸看……”
公输衍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伤势和眩晕,将一丝微弱到极致的神识凝聚在指尖,小心翼翼地触碰向那个黯淡的、看似与其他刻度毫无区别的凹痕。
冰冷。
首先是刺骨的冰冷,属于金属和这片冰原的冰冷。
但就在他的神识即将因为那彻骨的寒冷而退缩时——
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真实的温热,如同沉睡的火种最深处的余烬,顽强地穿透了层层冰冷,触碰到了他的感知!
不仅如此!
在那温热的最核心,在那仿佛通往刀身内部无尽虚无的刻度深处,似乎还有一点比星辰微粒还要细小、却无比清晰稳定的柔和白光,正在静静地、执拗地闪烁着!
公输衍如同被闪电击中,猛地缩回手,眼睛瞪得滚圆,脸上血色瞬间褪尽,又被难以置信的激动冲得一片潮红!
“这……这怎么可能?!”他失声惊呼,声音都在发抖,“能量残留?!不!不对!这种质感……这不是简单的残念烙印!这……这更像是一颗……种子?!”
李二牛的独眼骤然爆发出骇人的精光,死死盯住公输衍:“……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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