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北的深秋,清晨总是来得格外凛冽。寒气如同无形的细针,穿透简陋木屋的每一条缝隙,在室内凝成薄薄的白霜。
阿朱被一阵细微的窸窣声惊醒。她睁开眼,第一时间侧头看向身边。四岁的女儿乔念已经醒了,正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望着屋顶出神。那眼神,不像寻常孩童的懵懂,倒像是盛满了与她年龄极不相符的沉静思绪。
“念念,醒了?冷吗?”阿朱撑起身子,将女儿往自己温暖的怀里拢了拢,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却柔软得能滴出水来。她伸手探了探乔念的额头,触手温凉,才稍稍放心。
这是一处隐藏在雁门关外群山褶皱里的幽静山谷,人迹罕至。木屋是阿朱亲手所建,一桌一椅,一榻一灶,虽简陋,却收拾得干干净净,透着一股女子持家的温馨。墙角堆着过冬的干柴,窗台上晾着几味常见的草药,那是阿朱识得、用来应对不时之需的。
四年前,青石桥上那场心碎欲绝的“死别”,耗尽了阿朱所有的勇气和智慧。她利用了乔峰的悲痛欲绝,利用了段正淳的愧疚难安,更利用了在场所有人的先入为主。那一掌是实打实的重伤,但位置、力道,她计算了千万遍,留下了一丝生机。随后是漫长的、在死亡边缘挣扎的隐匿与恢复。她不能露面,不能让任何人知道阿朱还活着,尤其是乔峰。她了解他,若他知道真相,定会不顾一切寻她,届时,来自中原武林的追杀、来自辽国的压力,还有那隐藏在幕后的“带头大哥”……他们都将永无宁日。
更让她决心隐忍的,是腹中悄然孕育的新生命。这是她和大哥的血脉,是绝望中上天赐予的唯一光亮。
“娘亲,”乔念在她怀里动了动,仰起小脸,那双酷似乔峰的黑亮眸子里带着一丝刚睡醒的迷茫,她伸出小手,指了指自己胸口贴身戴着的一枚温润古玉,声音软糯,“它……它刚才好像热了一下。”
阿朱的心微微一紧。这枚古玉是乔念出生时就握在手里的,来历蹊跷,她查遍典籍也不知其出处。更奇的是,随着念念日渐长大,这玉偶尔会浮现出极淡的、转瞬即逝的奇异光纹,而念念似乎能“看懂”那些光纹,时常会说出一些令人心惊的、仿佛预言般的话语。
“是念念做梦了吧?”阿朱压下心中的异样,温柔地抚摸着女儿的头发,“玉怎么会热呢?定是念念睡得太暖和了。”
乔念却摇了摇头,小眉头微微蹙起,似乎在努力捕捉脑海中一闪而过的信息。她盯着那古玉,喃喃道:“它说……青石桥……下雨……爹爹……难过……娘亲……哭……”
每一个词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阿朱的心上!
青石桥!雨夜!
那是她此生都不愿再回忆的噩梦!为何念念会知道?!难道这古玉……真的能通灵预知?
阿朱的脸色瞬间苍白,她猛地坐起身,紧紧抱住女儿,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念念!告诉娘亲,你还‘看’到了什么?”
乔念被母亲突如其来的紧张吓了一跳,她依赖地回抱住阿朱,小脸埋在她颈窝,闷闷地说:“看不清楚了……光乱乱的……但是,爹爹好像很伤心,很生气……念念不想爹爹伤心……”
阿朱的心沉了下去。一种强烈的不祥预感攫住了她。大哥……大哥他是不是出事了?还是……他又要去做什么危险的事?算算时间,距离当年约定的“五年之期”已近,大哥他……是否已经查到了什么?是否又要去找段正淳?
不!绝不能让他重蹈覆辙!
“念念,”阿朱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捧着女儿的小脸,眼神是前所未有的郑重,“我们去找爹爹,好不好?”
乔念的眼睛瞬间亮了,像落入了星辰:“真的吗?去找爹爹?”
“嗯。”阿朱重重点头,眼底是破釜沉舟的决绝,“但是,我们要悄悄的,不能让别人发现娘亲和念念。念念能帮娘亲吗?”
“能!”乔念用力点头,小脸上满是认真,“念念最会躲猫猫了!”
决定已下,阿朱立刻开始准备。她将晒干的肉脯和饼子仔细包好,又检查了随身携带的银钱和几样简单的易容工具。她的易容术源自慕容家,虽不及阿碧精通,但应付寻常盘查、改换母女二人容貌已是足够。
乔念显得异常兴奋,迈着小短腿在屋里帮忙收拾,虽然更多是在添乱。她时不时会摸摸胸前的古玉,小脸上露出困惑又专注的神情。
“娘亲,”她跑到正在打包衣物的阿朱身边,扯了扯她的衣角,“玉玉又说……要快……坏人……很多……”
阿朱动作一顿。坏人?很多?是指追杀他们的人,还是指……大哥即将面对的危险?
她蹲下身,看着女儿的眼睛:“念念,你能和玉玉……说话吗?”
乔念歪着头想了想,似乎在组织语言:“它不说话的……就是……就是念念好像知道它想告诉念念什么……像……像娘亲教念念认字一样,看着就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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