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七月十五,夜色最沉的一段。
便利店像是被遗弃在阴阳交界处的孤舟,窗外影影绰绰,店内则靠着姜暮雨手机那点青光和老妈绿豆汤的残余暖气硬撑着。
红宝似乎对刚才的捣蛋鬼小豆子怨念更大,正抱着空饼干盒碎碎念,试图舔出最后一点残渣。
我也稍微放松了警惕,开始琢磨明天怎么跟老妈描述今晚的“盛况”,才能让她心疼之余多做点硬菜。
就在这气氛略微松懈的当口——
咔…
咔咔……
一种奇怪的、像是骨头在相互摩擦的细微声响,从门口的方向断断续续地传来。
不是之前那些游魂的呜咽或飘忽,这声音更实在,更…令人牙酸。
我和红宝同时一僵,抬头望去。
只见一个极其瘦削的身影,正以一种极其缓慢、极其扭曲的姿势,从门外“挪”进来。
他的动作非常奇怪,关节像是生锈了,又像是被无形的线拉扯着,每动一下都发出那种令人不适的“咔咔”声。
他穿着一件破旧不堪、沾满暗黄色污渍的工装,头发乱糟糟地黏在额头上,整个人散发出一股浓烈的……
怨气。
不是阴冷,不是悲伤,就是纯粹的、几乎凝成实质的怨念,像一层油腻的黑雾笼罩着他。那怨气甚至让门口附近的空气都微微扭曲起来。
他低着头,看不清脸,但能感觉到他全身都绷得紧紧的,充满了不甘和愤懑。
“欢……
欢迎光临……”
我的声音不自觉地又抖了起来。
这位的“气质”太特别了,压得人喘不过气。
那身影顿住了,然后极其缓慢地、一卡一卡地抬起头。
那是一张憔悴不堪、胡子拉碴的脸,眼睛布满血丝,眼底是浓重的黑眼圈,嘴唇干裂,正神经质地不断蠕动着,似乎在无声地咒骂着什么。
他的眼神没有聚焦,空洞地“看”着前方,却又充满了骇人的负面情绪。
“凭什么…
凭什么是我……”
他喉咙里发出砂纸摩擦般的低语,带着彻骨的怨恨,
“我干了十年……
累死累活……
加班……
凭什么开除我……
凭什么……”
他反复念叨着这几句,身上的怨气随着他的低语愈发浓重,那“咔咔”的关节声响也似乎更密集了。
红宝吓得嗖一下又缩到了姜暮雨身后,小声BB:
“老板!
这个……这个怨气好重!
像是要变厉鬼了!
怎么办怎么办?”
姜暮雨终于放下了手机。
他看着那个被自身怨念困住、不断重复低语的男鬼,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里多了一丝了然,似乎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执念所在。
“姓名,张建国。
卒于三个月前,原城西机械厂职工。
猝死原因,过劳。
执念,被无故辞退。”
姜暮雨的声音平静无波,像是在念一份枯燥的报告,却精准地说出了男鬼的根脚。
那男鬼——
张建国——
猛地停止了低语,布满血丝的眼睛骤然瞪大,猛地“看”向姜暮雨,身上的怨气剧烈翻腾起来!
“你知道!
你知道!
他们都是一伙的!
黑心工厂!
黑心老板!
克扣我的赔偿金!
害死我!
我不服!
我不走!”
他嘶吼起来,
声音尖锐刺耳,带着疯狂的意味,猛地朝收银台扑来!
那僵硬的关节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
“老板!”
我惊叫一声。
姜暮雨却只是抬了抬眼皮。
他甚至没有用手机照他,只是伸出右手食指,凌空极其快速而简单地虚画了一个什么符号。
指尖划过空气的地方,留下了一道极淡却异常稳固的金色光痕。
那光痕一成,张建国扑过来的身影就像撞上了一堵无形但极具韧性的墙,猛地被弹了回去,踉跄几步,身上的怨气都被震散了几分。
他惊疑不定地看着姜暮雨,嘶吼卡在喉咙里。
“你的赔偿金,上个月已经由劳动仲裁委员会裁定,强制执行,发给你妻子了。”
姜暮雨收回手指,语气依旧平淡得像是在陈述天气预报,
“开除你的车间主任,上月酒后驾驶,已被拘留,工作也丢了。”
张建国愣住了。
脸上的疯狂和怨毒凝固了,变成了茫然和难以置信。
“……什
……什么?”
他沙哑地问,周身的黑雾开始不稳定地波动。
“你的死,是自身健康问题叠加过劳,工厂有责任,但并非故意谋杀。
你的怨,放错地方了。”
姜暮雨看着他,眼神里没有怜悯也没有厌恶,只是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
“滞留人间,反复咀嚼怨气,只会让你彻底迷失,最后变成毫无理智只会害人的煞。”
“我……
我老婆孩子……”
张建国喃喃道,眼中的血红慢慢褪去一些,露出了底下深藏的疲惫和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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