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七月十五,子时已过,丑时将至。
这大概是便利店一年里最“宾朋满座”的时刻。
处理完那个怨气冲天的张建国,我刚喘匀一口气,就听见——
叮咚!
叮咚!
叮咚!
门铃这次响得又急又快,还带着点欢快(?)的节奏,活像哪个赶场子的家伙在疯狂按铃。
塑料门帘被猛地掀开,一阵带着淡淡檀香气和纸灰味的阴风先灌了进来。
紧接着,三个穿着款式古老、颜色鲜亮( albeit 有些褪色)绸缎褂子的“人”,有说有笑地挤了进来。
他们面色苍白,脸颊上却涂着两团突兀的、红纸般的圆形腮红,笑容标准得像是用尺子量出来的,眼神空洞却又透着一种诡异的热情。
“哎呦喂!
可算找着个亮堂地儿了!”
为首一个戴着瓜皮帽的胖老头搓着手,声音尖细,
“走迷路了,这七月半的道儿,忒挤!”
“就是就是,老哥说得对!”
旁边一个干瘦的老太太附和着,脑袋像个拨浪鼓似的转来转去打量货架,
“这铺子不错,东西挺鲜亮!”
第三个是个矮个子,没说话,只是咧着嘴笑,露出两排黑乎乎的牙龈。
他们身上没有厉鬼的煞气,也没有游魂的悲戚,反而带着一种……像是刚从某个喧闹却陈旧的戏台子上下来的古怪氛围。
我和红宝面面相觑。这又是什么路数?
红宝嗅了嗅空气,皱着小鼻子,小声说:
“……纸扎人的味儿?
还是成精了的那种?”
那三个“人”已经溜达起来了。
胖老头拿起一包薯片,捏得哗哗响:
“这玩意儿脆生!
带回去给孩子们尝尝鲜!”(虽然他口中的“孩子们”可能并不是活物)
干瘦老太太则飘到了日用品区,对着一排印着卡通图案的毛巾啧啧称奇:
“这花色好!
喜庆!”
矮个子直接趴在了冰柜上,脸贴着玻璃,对着里面的冰淇淋傻笑。
我头皮发麻,这场景比刚才那个怨念鬼还让人无所适从。
我下意识地看向收银台后的老板。
姜暮雨撩起眼皮瞥了那三位一眼,眉头都没动一下,只是淡淡开口:
“本店商品,需以阳世钱币或等价阴德结算。
拒收冥钞、纸元宝。”
那三个正在“购物”的纸扎人(?)动作同时一僵。
胖老头转过头,脸上的笑容有点挂不住:
“掌柜的,通融通融嘛!
咱又不是不给钱!
你看这大晚上的……”
“规矩就是规矩。”
姜暮雨打断他,手指在手机屏幕上点了点,屏幕青光微微亮起,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冷漠,
“买不起,就放下。
或者……
想试试‘等价阴德’怎么扣?”
那青光似乎让三个纸扎人很不舒服,他们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放下了手里的东西。
干瘦老太太讪讪地笑:
“哎呦,掌柜的别动气嘛,咱就看看,看看……”
矮个子也赶紧从冰柜上飘了下来。
胖老头似乎还有点不甘心,眼珠子(虽然是画的)滴溜溜转,忽然瞄到了收银台边上半开着的、老妈送来的零食盒子,里面还有几块没吃完的动物饼干。
“那……
那点心……”
他咽了口根本不存在的口水。
这次没等姜暮雨说话,红宝先炸毛了,猛地扑过去抱住零食盒,碧眼圆瞪:
“不行!
这是阿姨给我的!
谁也不给!
老板!
快把他们赶走!”
姜暮雨似乎被吵得有点烦,揉了揉眉心,对着那三个纸扎人挥挥手,像赶苍蝇一样:
“看完了就走吧,别堵门口影响其他……
客人。”
他看了一眼门口又聚集起来的几个模糊游魂。
那三个纸扎人似乎有点怕他,悻悻地互相看了看。
“走走走,真小气……”
胖老头嘀咕着。
“就是,还没咱那片的城隍庙会热闹呢……”
干瘦老太太附和。
矮个子最后留恋地看了一眼冰淇淋柜,三个“人”才慢吞吞地、一步三回头地飘出了便利店,融入了外面的夜色里。
叮咚。门铃响了一声,恢复了正常。
“真是……什么稀奇古怪的都来了……”
我松了口气,感觉心好累。
红宝紧紧抱着她的零食盒,警惕地瞪着门口,尾巴还没完全放松下来:
“老板!
今晚的加班费必须加倍!
不对!三倍!
精神污染太严重了!”
姜暮雨没理她,只是看着手机屏幕,忽然“咦”了一声。
这声难得的、带着一丝讶异的语气词立刻吸引了我和红宝的注意。
“怎么了老板?
又有什么大家伙来了?”
红宝瞬间又怂了,试图往他身后缩。
姜暮雨没回答,只是手指快速在屏幕上滑动着,那青光流转,似乎在进行某种复杂的计算或追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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