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老鼠”阿四盗窃团伙的迅速覆灭,如同一阵凛冽的秋风,扫过了码头的每一个角落。陈霄“陈副探长”的名号,不再仅仅依赖于黄金荣的赏识或自身的狠辣,更与“能力”、“效率”、“规矩”这些词紧密联系在了一起。商户们感到安心,工人们觉得有了盼头,就连那些惯常偷奸耍滑、欺压良善的地痞混混,也暂时收敛了气焰,生怕撞到这位新上任的“阎王爷”枪口上。
巡捕分驻所里的风气为之一新。胡巡捕等人彻底收起了怠慢之心,办事勤快了不少。刘斌、周旺这两个年轻人更是将陈霄视为偶像,干劲十足。陈霄趁热打铁,参照现代警务管理的思路,制定了简单的值班、巡逻、案件登记制度,虽然粗糙,但至少让分驻所的运作有了章法。
然而,陈霄深知,仅靠雷霆手段打压,只能治标,不能治本。码头区真正的顽疾,在于底层民众的贫困和无保障。大量涌入城市的难民、破产农民在码头卖苦力,收入微薄,且毫无保障,一旦受伤生病,或者遇到天灾人祸,立刻就会陷入绝境。这种绝望,才是滋生犯罪和动乱的温床。
这天下午,陈霄没有穿巡捕制服,而是换上了一身普通的青布长衫,只带着王雷,再次深入到码头工人聚居的棚户区。这里污水横流,棚屋低矮密集,空气中弥漫着贫穷与疾病的气息。与不远处外滩的繁华相比,宛如两个世界。
几个面黄肌瘦的孩子在泥地里追逐打闹,看到陈霄和王雷,都怯生生地停下脚步,躲到一边。一个老妇人坐在自家棚屋门口,吃力地缝补着满是补丁的衣物,眼神麻木。
陈霄走到一个正在修理破旧板车的工人面前,递过去一支烟。那工人认得陈霄,有些惶恐地接过烟。
“老哥,一天工钱能拿多少?家里几口人?”陈霄蹲下身,帮他扶着板车,语气平和地问道。
那工人受宠若惊,叹了口气:“唉,好时候一天能挣二三十个铜板,不好的时候就没了着落。家里五口人,就靠我这点力气吃饭,娃他娘身子不好,干不了重活……这日子,难啊!”
陈霄默默地听着,又走访了几户人家,情况大同小异。疾病、意外、拖欠工钱,是压在这些底层工人头上的三座大山。
回到分驻所办公室,陈霄的心情有些沉重。他召来了李正清、孙耀祖和王雷。
“码头上兄弟们的日子,太苦了。”陈霄开门见山,“光靠我们巡查队盯着,防得住偷盗,防不住人心。得想办法,给大家一条活路,一个盼头。”
李正清扶了扶眼镜,为难道:“霄哥,咱们凌云公司刚起步,橡胶生意虽然顺利,但利润大部分都投入到下一批货和打点关系上了,账上能动用的活钱不多。要想救济这么多人,怕是杯水车薪。”
孙耀祖也点头附和:“而且,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直接发钱,不是长久之计。”
陈霄赞许地看了孙耀祖一眼,这个大学生确实有想法。“说得对。所以,我打算做两件事。”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外面:“第一,以码头货运协会和凌云公司的名义,设立一个‘互助基金’。从我们每月的利润里,固定拿出一部分,再从愿意参与的商户那里募集一些,作为本金。这笔钱,用来给码头上的工人提供小额无息借款,应对急病、丧葬等突发困难;同时,设立一个简单的药箱,储备些常用的外伤药和便宜草药,免费或者低价提供给生病的工人和家属。”
李正清飞快地心算了一下,点头道:“如果只是初期启动,数额不大,账面上挤一挤,应该能行。募捐方面,我可以去和几家相熟的货栈老板谈谈。”
“第二,”陈霄继续道,“光靠扛大包,挣的是血汗钱,也没个保障。我们要开辟一些新的、相对稳定点的活路。王雷,你挑选一些身体好、脑子活、信得过的兄弟,组织起来,成立一个‘特别装卸队’。专门负责装卸那些贵重、易碎或者需要特殊照顾的货物,收费可以比普通装卸高一些,但服务必须到位。这部分多出来的收入,大部分归兄弟们自己,小部分纳入‘互助基金’。”
王雷眼睛一亮:“这个办法好!既能给兄弟们多挣点,也能显出咱们协会的本事!我这就去挑人!”
“耀祖,”陈霄看向孙耀祖,“你英文好,多跑跑洋行和那些外国公司。看看他们有没有需要长期、固定装卸队的业务,或者有没有其他我们能承接的零活。哪怕钱少点,先把这个渠道建立起来。”
“明白,陈先生!”孙耀祖感到肩上的担子重了,但也充满了干劲。
陈霄的这两项举措,很快就在码头上推行开来。
“互助基金”和免费药箱的设置,虽然初期规模很小,帮助的人也有限,但它代表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关怀和秩序。当第一个因工受伤的工人从基金里借到钱及时看了医生,当第一个发烧的孩子从药箱里拿到退烧的草药后,消息迅速传开。工人们看向陈霄和巡查队的眼神,不再是单纯的畏惧,更多了几分发自内心的感激和拥戴。就连一些原本对陈霄心存疑虑的老工人,也开始转变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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