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六点,暮色四合。
陈霄躲在距离“樱花屋”两百米外的一处废弃茶楼二楼,透过破败的窗棂,观察着那栋日式小楼。小楼灯火通明,门口挂着两盏红灯笼,灯笼上画着樱花图案,在晚风中轻轻摇晃。偶有穿着和服或西装的人进出,男女都有,谈笑声隐约传来。
一切看起来平静如常。
但陈霄知道,平静之下,暗流汹涌。
下午他冒险联系沈醉,过程比想象中顺利——或者说,危险。他让刘老伯的侄子传话,约定在南岸一处偏僻的茶馆见面。沈醉果然来了,但只带了两个贴身警卫,而且脸色很不好看。
“陈先生,您真是……命大。”沈醉见面第一句话就是这个,“张维义现在满城搜捕您,连委员长官邸的警卫都换了,说是要‘加强安保’,实际上是防止有人向委员长直接举报。”
“证据您看到了吗?”陈霄问。
“看到了。”沈醉的表情很凝重,“戴老板也看到了。他让我转告您,这件事太大了,牵扯的人太多,必须一击必中,否则后患无穷。”
“戴老板打算怎么处理?”
“今晚。”沈醉压低声音,“戴老板已经调集了特别行动队,会在张维义和日本人接头时动手。但需要您配合——赵铁柱那边,能确保他反水吗?”
陈霄点头:“我和他约好,晚上八点在早点铺见面,我把证据原件给他看。只要他确认了张维义的罪行,就会帮我们。”
“时间很紧。”沈醉看了看怀表,“现在是六点二十,还有一个小时四十分钟。陈先生,您必须小心,张维义可能已经察觉到什么了。”
“为什么这么说?”
“下午三点,张维义突然下令,将兵工署所有核心技术人员全部转移到南岸一处秘密研究所,说是‘集中研发’。但据我的人报告,那里戒备森严,更像……软禁。”沈醉顿了顿,“魏国华、苏婉卿、孙耀祖,都在其中。”
陈霄的心揪紧了。
张维义这是要做两手准备——如果今晚的计划成功,他就顺势控制兵工署;如果失败,他就挟持技术人员,作为谈判筹码。
“白玫瑰呢?”陈霄问,“有消息吗?”
沈醉摇头:“还没有。但据线报,张维义最近抓了不少记者和学者,都关在郊外一个废弃的工厂里。白玫瑰很可能也在那里。”
陈霄握紧了拳头。
“沈处长,今晚的行动,我需要做什么?”
“您负责联系赵铁柱,说服他配合我们。八点见面后,您带他来‘樱花屋’后巷,那里有人接应。记住,不要走正门,后巷第三个垃圾桶旁边,有个下水道入口,从那里可以进入‘樱花屋’的地下室。”
沈醉站起身:“陈先生,成败在此一举。如果今晚抓不到张维义通敌的铁证,明天……重庆可能会天翻地覆。”
陈霄也站起来:“我明白。”
两人握手,然后分头行动。
现在,陈霄躲在茶楼里,等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窗外,重庆的夜色渐浓,华灯初上。这座战时陪都在夜色中依然繁华,酒楼茶肆人声鼎沸,戏院里锣鼓喧天,仿佛战争从未发生过。
但陈霄知道,这只是表象。
在这繁华之下,有多少阴谋正在酝酿,有多少交易正在进行,有多少人的命运,将在今晚改变。
他看了看怀表——七点十分。
该出发了。
陈霄从茶楼后门溜出来,拐进一条小巷。巷子很窄,两边是高高的院墙,墙上爬满枯萎的藤蔓。他贴着墙根走,脚步很轻,像一只夜行的猫。
七点二十五分,他来到了早点铺所在的那条巷子。
巷口有人在抽烟——是龙绳武的一个部下,扮成卖烟的小贩。看见陈霄,他微微点了点头,示意安全。
陈霄走进巷子,早点铺已经关门了,门窗紧闭,但门缝里透出微弱的灯光。
他敲了敲门——三下,停顿,两下。
门开了。
赵铁柱站在门内,脸色很不好看,眼睛里布满血丝。他穿着便装,但腰里明显别着枪。
“进来。”他低声说,让开身子。
陈霄闪身进门。
铺子里很暗,只有一盏油灯放在桌上。桌上摊开着程世杰留下的那些证据原件——账本、照片、电报底稿……在昏黄的灯光下,像一堆沉默的控诉。
“我都看完了。”赵铁柱的声音很哑,“你说得对,张维义……一直在骗我。”
他拿起一张照片——是他母亲坟头的照片,墓碑简陋,坟上长满了荒草。照片背面写着拍摄日期:民国二十八年四月初七,他母亲去世一个月后。
“这照片……是程世杰拍的?”赵铁柱问。
“对。”陈霄说,“他听说您母亲去世,特意去了一趟您老家,拍了这张照片。本想找机会告诉您,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时机。”
赵铁柱的手在颤抖。
“我母亲……到死都以为我在重庆出息了,每个月给她寄钱。”他的声音哽咽了,“她临终前托邻居写信给我,说钱都收到了,让我别惦记家里,好好为国家做事……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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