銮驾仪仗浩浩荡荡驶入紫禁城的朱红宫门,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沉闷而威严的回响,将这金碧辉煌的牢笼与圆明园的山水灵秀彻底隔绝开来。
延禧宫内,安逸略显怅然地望了一眼窗外四方的天。
虽已收拾停当,殿内玉器生辉、锦缎流光,陈设远比圆明园海晏堂更为奢华规整,却总觉得少了那份开阔疏朗的自然意趣,连吸入肺腑的空气都带着股陈年宫檀的沉郁。
她慵懒地靠在窗边的美人榻上,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着旁边摇篮的边缘,看着弘灏咿呀吐着泡泡,自得其乐。
“终究是回来了,”安逸轻叹一声,眸光落在窗外被高墙切割得四四方方的天空上,“还是那园子住着舒心,推窗见山,临水听风,乐趣也多。这才逍遥几天,就又回来了。”
系统轻笑一声,语气轻松地宽慰:“可不是嘛。不过皇上急着收拾年羹尧,在园子里终究不便。军机要件传递、大臣频繁召见,还是这宫城里规矩严密,不易走漏风声。”
见安逸神色依旧慵懒,系统又兴致勃勃地转换话题,语调里带上了几分看好戏的意味:“说起来,华贵妃最近可是风头出尽。她的脸终于好了,如今打扮得比开屏的孔雀还要招摇三分呢。”
它顿了顿,补充道,“听说前儿在御花园偶遇皇后,那一身的珠光璀璨、环佩叮当,生生将穿着素净的皇后衬得灰头土脸,差点没当场气晕过去,回去就又传了太医。”
安逸闻言,唇角刚微微上扬,尚未接话,系统却突然“咦”了一声,语气骤然变得认真起来:
“等等......”系统的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种捕捉到异常数据流的敏锐,“我刚监测到一组异常行为模式——寿康宫那位跟前最得力的竹息姑姑,这两日行动轨迹相当活跃。”
它稍作停顿,似乎在调取更详细的数据:“明面上的由头是核对旧年佛经供奉、查验宫女们抄录的经文规矩,但经由深度行为分析,她私下接触询问的对象,高度集中在原伺候淳贵人的那几位被遣散至各处做粗役的宫女,以及一名曾在千鲤池附近当值、如今调去花房的太监。”
系统的语气越发凝重,“更关键的是,对话内容经语义分析,其核心指向性异常明确,句句都围绕着淳贵人落水前后的细节、她平日的人际往来,甚至一些看似不经意的饮食习惯。太后这架势……可不像是寻常关心,倒像是要悄无声息地亲自下场调查了。”
安逸拨弄摇篮的手指蓦然停住,眼中的慵懒闲适瞬间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深沉的审慎。
她缓缓坐直身子,指尖无意识地收紧,目光仿佛能穿透层层宫墙,直直望向那庄严静谧的寿康宫方向。
“太后……”她低声沉吟,脑中飞速盘算,“皇后骤然被夺了宫权,形同软禁,这般大的动静,怎么可能瞒得过她?乌拉那拉氏的荣耀系于皇后一身,后位稳固关乎全族命脉。太后这是……坐不住了。”
果然,不出两日,寿康宫的谕旨便传到了延禧宫:太后娘娘思念皇孙,特召瑾妃携六皇子弘灏前往一见。
安逸精心打扮了一番,既不过分张扬,也不失妃位体面,抱着裹在明黄襁褓中的弘灏,乘着软轿前往寿康宫。
寿康宫内佛香静谧,气氛祥和却自带威仪。太后并未在正殿见她,而是在暖阁里,靠着软枕,看上去慈眉善目,仿佛只是一位寻常的、想含饴弄孙的老祖母。
“快,把哀家的孙儿抱过来瞧瞧。”太后笑着招手,语气和蔼。
竹息姑姑上前,小心翼翼地从乳母怀中接过弘灏,送到太后跟前。太后仔细端详着,逗弄了几下,点头称赞:“嗯,眼神清亮,是个有福气的孩子。瑾妃,你有功了。”
安逸连忙躬身:“臣妾不敢当,是太后娘娘和皇上洪福庇佑。”
太后示意她坐下,闲话家常般问了些育儿经,又问在圆明园住得可习惯,看似关怀备至。然而,话锋在不经意间,借着品茗的间隙,悄然流转。
“唉,人老了,就总爱想起从前的事儿。”太后轻轻拍着怀里的孩子,目光慈爱,语气带着几分追忆的怅惘,似有若无地掠过安逸。
“这宫里头的岁月长啊,来来去去多少人。有的呢,就像那开得正好的花儿,忽然一阵风就没了踪影……哎,多水灵和讨喜的人儿,怎么说没就没了,真是福薄啊……”她叹息一声,摇头惋惜,仿佛只是老人随口的感慨。
安逸心中冷笑,面上却立刻染上恰到好处的哀戚与恭顺,微微垂首:“太后娘娘慈心,至今仍惦念着淳妹妹。”
太后缓缓颔首,接过竹息递上的参茶,抿了一口,慢条斯理地道:“所以说,这人的福气啊,有时候是注定的,强求不得。有了福气,更要懂得惜福、守份,知道什么该碰,什么不该碰。”
将茶盏轻轻搁下,太后接着道:“就像这六宫之事,历来都有章程法度,皇后母仪天下,执掌宫规,即便一时身体不适,需要静养,那也不是旁人可以随意僭越、失了尊卑分寸的。瑾妃,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