翊坤宫内,连日来竟是难得地恢复了几分昔日的喧嚣与光彩,仿佛枯木逢春,重现生机。
皇上似乎忽然又念起了旧情,不仅接连召幸,赏赐更是如流水般涌入宫门:璀璨的东珠、稀世的珊瑚、流光溢彩的云锦、还有外邦进贡的珍奇香露……
虽不及早年专房之宠的炽热,但这般温存与厚赏,已足够让沉寂冷落了许久的翊坤宫重新变得门庭若市。
华贵妃斜倚在铺着白虎皮的贵妃榻上,享受着颂芝小心翼翼的按摩,听着周宁海在汇报——谁又给了她“孝敬礼”。
她现在对镜梳妆的时间愈发长了,将皇上新赏的赤金点翠嵌红宝步摇、鸽血红宝石耳坠一一精心佩戴。
看着镜中云鬓花颜、珠围翠绕,比伤愈前更添几分成熟风韵的自己,她唇角抑制不住地扬起一抹志得意满、又掺杂着几分报复性快意的冷笑。
“哼,”她轻抚着腕上莹润的翡翠镯子,对镜自语,声音里充满了找回自信的傲然,“本宫就说,皇上心里终究是有本宫的。不过是一时被那起子狐媚子迷惑了去。一时新鲜,焉能与本宫多年相伴的情分相比?”
这复宠的滋味,让她几乎忘却了先前所有的惶恐不安。得意之余,她甚至抽空亲自提笔,给远在西北的兄长年羹尧写了一封家书。
信中用词虽依旧保持着矜持,但那字里行间却掩不住地流露出一股重获恩宠的得意:[兄长安好。近日宫中一切顺遂,皇上圣眷优渥,关怀备至,赏赐不断。我的容颜亦已恢复如初,更胜往昔,勿劳挂念。兄长于外为国尽忠,劳苦功高,我于内亦得皇上信重,年家荣光依旧,兄长安心即可……]
她仔细封好信笺,命人以最快速度送出。
然而,这虚假的繁荣如同琉璃盏般脆弱不堪。
华贵妃还未得意半月,前朝一道惊天霹雳便毫无征兆地炸响,瞬间击碎了她的所有幻梦——
抚远大将军、川陕总督年羹尧,恃功而骄,藐视皇权,结党营私,罪证确凿,皇上震怒,下旨革去其所有官职爵位,贬为杭州将军,即日赴任!
消息传入后宫时,华贵妃正对着一盘新进贡的荔枝,挑剔着宫女剥壳的技艺。
闻听此言,她先是一愣,随即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般,猛地一挥袖将整盘荔枝扫落在地,汁水四溅!
“胡说八道!”她厉声喝道,美艳的面容因震惊和愤怒而扭曲,“哪个杀才敢传这等诛九族的谣言!哥哥圣眷正浓,为皇上平定西北,皇上怎会如此待他!定是有人构陷!是皇后!还是其他嫉恨本宫的贱人!”
她根本不信,或者说,她拒绝相信。
在她看来,兄长年羹尧战功赫赫,是朝廷的擎天博玉柱,架海紫金梁,皇上倚重还来不及,怎会贬斥?
“周宁海!备轿!本宫要去养心殿面见皇上!本宫要亲自向皇上问个明白!”她声音尖利,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起身就要往外冲。
“奴才这就去!”几乎是连滚爬爬地应声,周宁海连礼仪都顾不得了,转身就往外狂奔着去安排轿辇,颂芝则手忙脚乱地替她整理凌乱的衣袍和鬓发,声音发颤地劝慰,“娘娘您别急,仔细身体…皇上…皇上定会听您解释的…”
华贵妃哪里还听得进这些,她一把推开颂芝,风风火火地冲出殿门,就登上了匆忙抬来的轿辇,连声催促:“快!快去养心殿!快!”
轿辇以近乎奔跑的速度在宫道上疾行,华贵妃的心也如同这颠簸的轿子一般,七上八下,被愤怒、恐慌和一丝不肯熄灭的期望交织灼烧着。
然而,当她不顾一切地冲到养心殿外,甚至不等轿辇停稳便要冲下去时,却被殿外值守的御前侍卫毫不留情地拦在了门外。
“让开!本宫要见皇上!”华贵妃厉声喝道,试图用往日的威仪压人。
“娘娘恕罪,皇上已有口谕,任何人不得打扰。”侍卫面无表情,声音冷硬如铁,丝毫不为所动。
“放肆!本宫身为贵妃!你们敢拦我?!”她提高声音,试图硬闯,却被侍卫们结成的肉墙牢牢挡住。
眼看硬闯无望,无奈,她只能直接在殿外下跪,替年羹尧辩驳和请罪。
良久......就在她声嘶力竭、几近脱力之时,殿内才传出一道声音——并非皇上亲自开口,而是通过御前太监传达的、冰冷得不带一丝情绪、仿佛机械复述的旨意:
“华贵妃言行无状,扰乱圣心,干预朝政,即日起,褫夺贵妃封号,降为年妃,在翊坤宫静思己过,无朕旨意,不得踏出宫门半步!”
这道旨意,如同最寒冷的冰水,瞬间浇熄了年妃所有的气焰。
她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一双美目瞪得极大,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和绝望。
她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连一个音都发不出来。
“不……不会的……皇上……皇上……”她喃喃自语,身体软软地晃了晃,摇摇欲坠。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