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咽了口唾沫,喉间干涩得发紧,又急急补充:“这宴会上全是京里有头有脸的贵女,还有丽贵妃娘娘坐镇,长公主若是故意挑事,说您不懂规矩,或是让那些平日里就爱嚼舌根的贵女跟着起哄,把您当成笑柄,可怎么办呀?到时候将军府的脸面……”
话音刚落,春桃就见昭昭缓缓转过头来。少女的眼眸清亮得像刚被山泉洗过,眼底盛着细碎的光,是车窗透进的日光揉进了瞳孔,暖融融的,竟比车厢里的熏香还要安神。她先是对着春桃抿唇一笑,梨涡浅浅陷在脸颊,像盛了两汪甜酒,鬓边的点翠嵌珠步摇随着动作轻轻晃动,东珠与翠羽相撞,发出“叮咚”的脆响,清越得像山涧的泉水滴落,瞬间驱散了车厢里的沉闷与焦灼。
“不会的。”昭昭的声音软软糯糯,带着少女特有的清甜,却又透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像春日里扎根的新竹,看着柔嫩,实则韧劲十足。她抬手将荷包轻轻放在膝头,指尖划过上面最外层的桃瓣绣纹,那缎面细腻得像婴儿的肌肤,“长公主虽恼我那日扯了国师的衣袖,可这场宴会是丽贵妃借着‘赏牡丹’的由头办的,京中从镇国公府的小姐到三品官员的女儿,几乎都来了。她是金枝玉叶,最看重自己的名声,总不能在众人面前做得太难看——若是当众为难我一个‘刚清醒的痴傻郡主’,传出去只会落个‘嫉恨弱小、心胸狭隘’的名声,皇家的脸面可禁不起这样的磋磨,她不会这般不智。”
她顿了顿,指尖又拂过荷包上的金线花蕊,眼底闪过一丝通透的光:“再说,丽贵妃是她的生母,此次设宴明着是‘让我多认识些姐妹’,实则是想借着贵女们的口造势,若真闹得太僵,岂不是打了丽贵妃的脸?她们母女俩心思再深,也不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春桃愣了愣,指尖绞着的绣线都松了半截,一时没跟上昭昭这通透的思路。她张了张嘴,睫毛像受惊的蝶翼般颤了颤,眼底的担忧还没散尽,只呆呆地追问:“可……可万一呢?长公主若是不按常理出牌,暗地里使绊子可怎么办?比如故意让您在席间出丑,或是借着劝酒的由头逼您喝下去——那些贵女们最会看眼色,到时候跟着起哄,您孤身一人,哪里招架得住呀?”她说着,指尖又不自觉地收紧,连指节都泛了白,仿佛已经看见郡主被众人围堵的窘迫模样。
昭昭听着这孩子气的担忧,忍不住笑出了声,眼角弯成一弯饱满的月牙,露出两颗圆润的小虎牙,像偷衔了蜜的小兽,憨态里藏着机灵:“春桃,你忘了娘出发前给我塞的那包东西了?”她抬手拍了拍腰间的鹅黄宫绦,那里坠着的粉玉暖玉旁,恰好藏着个小巧的锦囊,“娘早就替我备好了说辞,还特意让太医写了张调养方子揣在里面。真有人劝酒,我就掏方子出来,说身子刚从惊吓里缓过来,太医千叮万嘱不能沾酒沾凉,不然要落病根——她们总不能逼着一个‘刚好转的病人’破戒吧?传出去反倒显得她们没规矩。”
她顿了顿,指尖在膝头轻轻敲了敲,烟霞色的裙摆随着动作漾开细微的褶皱,海棠绣纹在光影里轻轻晃动:“至于出丑,”眼底忽然闪过一丝狡黠,像月光下掠过桃枝的雀儿,“以前我痴傻时,什么样的笑话没闹过?追着铜铃纸鸢摔进泥坑,把萤火虫塞进帕子里捂死,甚至在长街上抱着酒缸喊‘洗澡’……那些荒唐事早成了京里茶余饭后的谈资。如今她们若还想靠这些伎俩让我出丑,反倒显得她们小家子气,像是跟个不懂事的孩子计较——旁人只会笑她们度量小,不会怪我半分。”
“再说,”昭昭的声音沉了沉,却依旧温和,指尖轻轻拂过掌心的桃花荷包,那里的平安符硬邦邦的,透着安稳的力量,“爹怎么会让我孤身赴险?出发前他特意跟我说,暗卫统领挑了四个最得力的人手,乔装成侍从跟在马车前后,连春桃你身边的小丫头,都是暗卫营里懂些拳脚的姑娘。真要是有不妥,只需我一声令下,暗卫立刻就会现身,咱们保管能全身而退,连头发丝都不会少一根。”
说着,她倾身向前,伸手轻轻拍了拍春桃的手背。掌心的温度透过春桃袖口的宝蓝缎面传过去,带着少女特有的暖,像春日里晒过太阳的棉絮,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别担心啦。”她的声音软乎乎的,带着点撒娇的意味,“咱们就当是去看场热闹,看看那些贵女们的新衣裳是不是绣了今年最时兴的缠枝菊,新首饰是不是用了南海刚贡的珍珠。听说长公主府的点心师傅是从江南请来的,最擅长做桂花糖糕和玫瑰酥,若是味道好,咱们就偷偷用帕子包两块,回来给你当宵夜——你上次不是说想吃江南的点心吗?”
春桃被她这后半段话逗得“噗嗤”一声笑出来,眼角的愁绪瞬间散了大半,连之前绞得发皱的绣线都觉得顺眼了些。她抬手揉了揉鼻尖,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郡主您还记着这事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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