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诚道长神色一肃:“大师是说……幽影教?”
妙光王佛微微点头:“十有八九。 此教行事,惯于借山川地势、古战场、乱葬岗等阴煞积聚之所布阵,炼化生灵,滋养邪物。此番回龙湾之局,与彼等作风相符。且……” 他略一沉吟,“那祭坛之下,除秦侯遗物战意外,似还残留一丝极微弱的、与当前水脉地气隐隐相冲,却又被强行拘束的‘伪龙之气’。此气驳杂不纯,非是天然地脉所生,倒像是人为汇聚、仿造之物。”
“伪龙之气?” 玉阳子皱眉,“大师之意,那邪教布此阵,不仅为炼煞珠,还可能意在窃取或污染此段江陵水脉的灵机,乃至……动摇本地气运?”
“不无可能。” 妙光王佛缓声道,“江陵乃漕运枢纽,南北通衢,人气、财气、地气汇聚,若此地水脉灵机被污,或气运被窃,轻则漕运不畅,商旅凋零,重则……恐生地动、瘟疫、乃至兵灾。届时民生困苦,怨气丛生,正是邪魔滋长的沃土。”
在场几人皆是修为有成、见识广博之辈,闻听此言,俱感事态严重。若真如此,那幽影教所图,绝非一城一地之得失,而是在掘断大唐东南财赋命脉之根基!联想近年漕运屡有怪事,官员离奇暴毙,货物莫名沉没,莫非皆与此有关?
玄诚道长深吸一口气,对妙光王佛郑重一揖:“大师慧眼如炬,洞彻幽冥。此事关乎江陵百万生民,乃至东南安危,不可不察。贫道稍后便修书,将今日所见所疑,呈报节度使府与观察使衙门,请朝廷严查漕运及各处水陆要冲。然则……” 他面现难色,“朝廷近年来,中枢与藩镇……唉,多有龃龉,政令不畅。且此事涉及邪教妖法,寻常官府衙役,恐难查证。”
妙光王佛了然。大唐虽表面昌盛,然藩镇割据之势渐成,中央权威日衰,各地节度使拥兵自重,对朝廷政令阳奉阴违者不在少数。江陵地处要冲,乃诸镇利益交织之所,水尤其深。玄诚道长虽有道门声望,但涉及此等可能动摇地方势力格局的隐秘,贸然上报,恐打草惊蛇,甚至引火烧身。
“除恶务尽,然需因势利导。” 妙光王佛道,“道长可先将孩童获救、邪阵已破之事,以‘平定水妖,安靖地方’为由,报于官府,以安民心。至于幽影教之疑,与那伪龙之气,不妨先暗中查访,搜集证据。贫僧既适逢其会,亦当略尽绵力。”
玉阳子抚掌道:“大师所言甚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咱们暗中查访,总好过大张旗鼓,让那些魑魅魍魉有了防备。”
慧静师太也道:“贫尼庵中,亦有几位与城内官宦家眷相善的弟子,或可从中探听些消息。”
几人计议已定,天色已大亮。江边晨雾散尽,码头方向已传来人声与号子,漕船开始了一日的忙碌,仿佛昨夜那场水下惊变从未发生。
玄诚道长对妙光王佛道:“大师连日辛劳,又耗心神,不如先回观中稍作歇息。贫道已命人收拾了静室。”
妙光王佛合十道:“有劳道长。然贫僧既至此地,随缘度化,不便久扰。待那孩童苏醒,确认无碍,贫僧便欲告辞,继续南行。”
玄诚道长知他这等人物,行止自有主张,也不强留,只道:“大师慈悲。既如此,还请在观中盘桓一两日,让贫道略尽地主之谊,亦有些道法上的疑惑,想向大师请教。”
妙光王佛微笑颔首:“同道交流,亦是乐事。 恭敬不如从命。”
一行人遂离了江边,回转青云观。观中道士早已备下清粥小菜。用罢早斋,李狗蛋在药力与妙光王佛渡入的生机作用下,悠悠醒转。虽仍体虚力弱,记忆模糊,只依稀记得在江边玩耍时被黑气卷走,后陷入冰冷黑暗,最后被一团温暖金光包裹,但神智已清,见了父母更是放声大哭,发泄惊恐。李四夫妇又是一番千恩万谢,玄诚道长赠了些银钱药材,嘱咐好生调养,便让人送他们下山回家。
午后,玄诚道长于静室中焚香煮茶,与妙光王佛对坐论道。所谈并非艰深法门,多是修行心得、济世感悟。玄诚道长就“道法自然”与“佛法慈悲”在济世层面的异同请教,妙光王佛则以“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与“无缘大慈,同体大悲”相和,指出二者皆重“无心而为,随缘应化”,令玄诚道长大有启发。玉阳子与慧静师太亦在座旁听,偶有插言,气氛融洽。
然而,这份宁静并未持续太久。翌日清晨,便有知客道士来报,山门外有数人求见,自称是江陵漕运使司的属官,还有一位是观察使府的参军。
玄诚道长与妙光王佛对视一眼,心知定是昨日之事已传入官府耳中。两人来到前殿,只见三名官吏打扮之人已在等候。为首一人年约四旬,面白微须,身着青色官袍,补子上绣着鸂鶒,乃是从五品的漕运判官;其身侧一人着浅绿官袍,乃是漕运使司的主事;另一人则着戎服,乃是观察使府下的参军,神色精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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