漕运使司衙门的会晤,如同一块投入深潭的巨石,在江陵城平静的表面下,激起了层层暗涌。观察使崔琰与漕运使郑元,这两位执掌东南财赋水运命脉的实权人物,在亲身感受到妙光王佛那深不可测的修为与洞悉幽微的智慧,并从玄诚道长处得到确凿的警示后,心中那根关于“漕运怪事”的弦,彻底绷紧了。此事已从可能的地方妖孽作祟,骤然提升至涉及邪教阴谋、动摇国本的战略层面。
会谈结束后,崔琰与郑元立刻行动起来,凭借其多年经营的人脉与权威,以“整顿漕务,严防水匪”为名,下达了一系列密令。漕运使司麾下的精锐暗探、各漕关心腹吏员、乃至部分可靠的水师将领,都被秘密调动起来,任务只有一个:在不引起广泛警觉的前提下,彻查近年来漕运各险要节点发生的所有异常事件,尤其是回龙湾、黑石滩、老龙口、燕子矶、鬼愁峡这几处被重点怀疑的区域,搜寻一切与陌生人物、异常祭祀、土木动工、乃至特殊天象水文相关的蛛丝马迹。
与此同时,玄诚道长也并未耽搁。他返回青云观后,即刻以道门秘法,向几位绝对信得过的同道发出了紧急传讯符。不过一日功夫,栖霞观的玉阳子、清水庵的慧静师太,以及一位常年云游在外、恰好途经江陵的至交——擅长堪舆地脉、阵法推演的云梦山散人 白石公,便齐聚青云观后山一处僻静的竹林精舍。
精舍内,茶香袅袅,气氛却凝重异常。
玄诚道长将回龙湾所见、漕司会谈所疑,以及妙光王佛关于“幽影教”与“伪龙之气”的判断,尽数告知众人。
玉阳子性子最急,拍案道:“果然是这帮阴魂不散的家伙!竟将手伸到江陵漕运来了!若真让他们得逞,断了东南漕路,天下非大乱不可!”
慧静师太捻动佛珠,眉宇间忧色深重:“阿弥陀佛。若真如妙光大师所言,彼等布阵乃为窃取地气,动摇国本,那所图绝非小可。只是……这阵法节点遍布漕运要冲,彼此关联,若要一一查清,绝非易事。”
一直沉默不语,手指不停在茶几上虚划的白石公,忽然抬起头,他须发皆白,面容清癯,目光却锐利如鹰:“玄诚道兄,你方才说,那妙光大师感知到回龙湾阵中,有一丝‘伪龙之气’,且与地气相冲,却被强行拘束?”
“正是。”玄诚道长肯定道,“大师言此气驳杂,似人为仿造。”
白石公深吸一口气,从随身布袋中取出一张泛黄的江陵水系舆图,铺在桌上,又拿出几枚古朴的八卦铜钱 和一只罗盘。他指尖蕴灵力,在舆图上快速点出回龙湾、黑石滩、老龙口、燕子矶、鬼愁峡五个位置,随即屏息凝神,以铜钱布卦,以罗盘定位,口中念念有词,推演起来。
片刻之后,他脸色陡然一变,手指颤抖地指着舆图上那五个点:“五星曜煞,逆乱水枢! 好狠毒的手段!”
众人忙问其详。
白石公指着舆图,声音沉痛:“你们看!这五处地点,看似分散,实则暗合五行方位!回龙湾属水,位北;黑石滩多礁石,属金,位西;老龙口漩涡暗藏,深不见底,属水之变癸,位西北;燕子矶山势如燕,凌空欲飞,属木,位东;鬼愁峡两岸峭壁,中通一线,阴风怒号,属土之阴己,位西南!此五处,正是拱卫江陵水运的五个关键水脉节点!”
他越说越激动:“若单以邪阵炼煞,虽也凶险,终究是术。然则,若以这五处节点为基,布下连环大阵,再以那‘伪龙之气’为引,其用意就绝非炼煞那么简单了!这是要以邪法强行扭转此地水脉灵机,化‘生’为‘杀’,变‘润’为‘蚀’!一旦阵成,整个江陵段漕运水脉将成一潭死水,舟船难行还是小事,更可怕的是,水脉牵连地气,地气影响人文!届时,江陵乃至整个东南的文风、财气、乃至官运民气,都将被这邪阵潜移默化地腐蚀、吸走!长此以往,此地必成绝地!而那被窃取的庞大地气与人文气运,则会被那‘伪龙之气’汇聚,不知输往何处,用以滋养何等可怕的魔物或阴谋!”
一番话,听得玄诚、玉阳子、慧静师太毛骨悚然!他们虽猜到对方所图甚大,却没想到竟是如此釜底抽薪、断根灭运的绝户计!
“五星曜煞……逆乱水枢……” 玄诚道长喃喃道,背后渗出冷汗,“怪不得大师言其欲动摇国本!若东南财赋之地气运被夺,漕运断绝,天下安能不乱?”
“必须尽快查明其余四处是否亦有邪阵!” 玉阳子急道。
“然则,对方既有如此手笔,阵法必定隐秘,且有高手看守。贸然探查,恐打草惊蛇。” 慧静师太忧虑道。
就在道门几人忧心忡忡之际,精舍外传来小道童的通报声:“观主,妙光大师来了。”
众人精神一振,连忙起身相迎。只见妙光王佛白衣如雪,步履从容,走入精舍,合十为礼。
玄诚道长连忙将白石公的推演结果告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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