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龙湾的江水,在经历了昨夜那场常人无法感知的激荡后,似乎恢复了往日的平缓。天光微亮,江面雾霭渐散,只余下淡淡的湿气与江风,昨夜水下洞穴崩毁的闷响与激流,在寻常渔夫舟子听来,或许只是上游山洪或暗流异动,并未引起太大骚动。唯有岸边的玄诚道长,以及被他急召而来、此刻正联手在江岸数处关键节点布下“镇水安澜符阵” 的栖霞观玉阳子、清水庵慧静师太等几位道友,才能隐约感知到那残留水脉中正在缓缓平复的阴煞消散、阳气回升的微妙变化。
孩童李狗蛋被救上岸后,经妙光王佛渡入一口温和生机,虽仍虚弱昏睡,但面色已由青紫转回苍白,呼吸渐趋平稳,性命已然无碍。玄诚道长亲自施以道门“安魂定魄符”,又喂服了观中秘制的“培元丹”,命可靠弟子速送其回观中医治,并遣人通知其父母。那对李姓夫妇闻讯赶来,见爱子生还,虽昏迷不醒却气息悠长,知是得了天大造化,对着妙光王佛与玄诚道长叩头不止,涕泪横流,千恩万谢。妙光王佛温言安抚,只道是“此子命不该绝,日后当多行善积德”,嘱其好生将养。
至于那几具一同捞出、被冰封已久、面目狰狞的船夫尸骸,则交由随后赶来的官府仵作及衙役处理。玄诚道长出面,与领队的县尉低声交涉片刻,言明此乃“水底阴煞淤积成形,为祸过往舟船”,已被他与“游方至此的妙光圣僧”联手破除,尸骸需好生安葬,超度亡魂,以免再生事端。县尉见玄诚道长亲自作保,又见那白衣僧人气质超凡,且孩童确被救回,江面邪异之感也消散许多,自是无不信从,连连称是,指挥手下小心收殓,并严令不得外传详情,以免惊扰百姓。
待到诸事稍定,东方已泛鱼肚白。玉阳子、慧静师太等人布阵完毕,前来复命。玉阳子是个身材高大、面色红润的中年道人,性子颇急,一见玄诚便问道:“玄诚道兄,那水下究竟是何妖物?竟能聚敛如此精纯的玄阴煞气!贫道以‘洞幽镜’察看水脉,煞气源头确已溃散,然残余戾气中,似有一丝极淡的兵戈杀伐之意与沉郁龙气混杂,好生古怪!”
慧静师太是位慈眉善目的老尼,手持念珠,闻言亦点头道:“阿弥陀佛。贫尼以‘清净莲台’感应,那消散的邪气核心,确非天然生成,倒似以阵法拘束、炼化某种前朝战场遗留的凶煞死气而成。然其阵法构架,阴毒诡谲,与中土道魔两路手法皆不甚相同。”
玄诚道长将目光投向一旁静立调息、气息已复平和的妙光王佛,苦笑道:“二位道友所言不差。此次若非妙光大师洞察先机,以无上慧眼寻得邪穴根本,更以莫测神通唤醒镇压其中的前朝忠烈战意,里应外合,只怕贫道连同几位道友合力,也难奈何那已成气候的玄冰煞珠。” 他简略将昨夜水下所见——那白骨寒玉祭坛、暗蓝煞珠、前朝将军遗物等情状说了一遍,只是略去了妙光王佛具体施展的手段细节。
玉阳子与慧静师太闻言,俱是动容。他们虽非亲眼得见,但玄诚道长素来持重,所言必不虚,且能令玄诚如此推崇,这妙光和尚修为只怕深不可测。两人不由再次向妙光王佛郑重稽首行礼:“大师功德无量,挽救一地生灵,更化解此等邪阵,贫道(贫尼)佩服。”
妙光王佛合十还礼:“阿弥陀佛。此乃众缘和合,非贫僧一人之功。玄诚道长与诸位道友镇守水脉,功不可没。那邪阵阴毒,以生灵精气与古战场戾气为食,滋养煞珠,若任其成长,假以时日,必成江陵大患。所幸其根脚已露,阵基亦被前朝将军忠魂所破,隐患已除。”
“前朝忠魂?” 玉阳子若有所思,“道兄方才提及那祭坛之下,似有前朝大将遗物,内蕴至阳战意,可是指……忠武侯秦守岳?”
玄诚道长颔首:“玉阳道兄博闻。正是。贫道查考古籍,结合方才水下感应,那至阳战意,磅礴刚烈,含不屈死志,与史载百余年前,于此地沉船殉国的忠武侯秦守岳之气,一般无二。其随身佩刀‘赤炎’,正是以海外寒铁精英铸就,性烈如火。想来,那布阵邪修,必是寻得侯爷沉船之处,借其殉国时滔天怨愤与兵煞死气,布下邪阵,欲炼化侯爷遗物与战魂为己用,却反被侯爷忠烈之气所阻,僵持不下,方成此局。”
慧静师太捻动念珠,叹息道:“秦侯爷当年,为国捐躯,忠烈千秋。不料身后英魂,竟为奸邪所趁,几酿大祸,可悲可叹。幸得大师出手,唤醒忠魂,涤荡邪祟,使其英灵得以安息,亦是功德一件。”
“邪阵虽破,然此事恐非孤立。” 妙光王佛忽然开口,声音平和,却让在场几人心中一凛,“那祭坛布置,手法老练,蕴含噬灵化煞的阴毒路数,与贫僧此前在别处所遇一邪教手段颇有相似之处。其目标,恐非仅止于炼制一枚煞珠,或是试验阵法,积蓄力量,另有更大图谋。且其选址于此漕运要害,江陵繁华之地,所图非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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