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的集体“呕吐”之后,四合院迎来了一个异常安静的清晨。
没有贾张氏抱着棉袄的哭诉,没有三大妈追着傻柱要抚养费,没有许大茂敲饭盒的暗号,没有易中海和刘海中为谁先摸而打架的喧闹。甚至连往常早上必然响起的、贾张氏骂秦淮茹懒、骂棒梗馋的尖锐嗓音,也消失了。
只有深秋的风,卷着枯黄的落叶,在青砖地上打着旋儿,发出萧索的“沙沙”声。各家的烟囱里冒出的炊烟都显得有气无力,稀薄得很——没多少粮食可煮,更多的是烧开水,或者熬一点看不见米粒的“粥”。
林飞起得很早。他站在自家门口,看着这诡异的平静,心里并没有多少轻松。他太清楚了,这种平静不是痊愈,是虚脱;不是和解,是暂时打光了所有弹药的休战。而饥饿,是比记忆错乱更持久、更无情的敌人。
易中海是第一个出门的。他穿着洗得发白的工装,胳膊上戴着“八级工”的袖标,背挺得比往常直了些,但眼袋深重,眼神里有一种大病初愈般的倦怠和空洞。他看见林飞,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没有像以前那样停下来寒暄,甚至刻意避开了目光接触——仿佛多看林飞一眼,就会想起林飞笔记本里记录下的、自己昨晚那场不堪的“记忆呕吐”。他快步走向院门,背影有些仓皇。
接着出来的是刘海中。他也收拾得整齐,甚至把不多的头发用清水抿了又抿,试图遮盖住那块日益扩大的“地中海”。他手里拎着个旧帆布包,里面大概装着他的饭盒和那本永远不离身的、写满他自己“批示”的旧报纸。他看到林飞,脚步顿了一下,脸上挤出一个极其不自然的、混合着尴尬、残留官威和心虚的笑容,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点什么显示自己“正常”的话,比如“今天天气不错”,但最终只是干咳一声,也匆匆走了。昨晚他吼出的“我官迷!我做梦都想当领导!”似乎还在空气中留有回音,烫得他脸颊发热。
许大茂推着自行车出来,车把上挂着放映机箱子。他眼神躲闪,不敢看任何人,尤其是林飞。昨晚撕毁那些“合同”时那股“幡然悔悟”的狠劲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巨大的失落和茫然。引以为傲的“商业头脑”和“信息优势”在真实的饥饿和聋老太的拐棍面前一文不值,他现在只是一个快没饭吃的普通放映员。他低着头,急匆匆地推车出门,仿佛这个院子里的每一块砖都在嘲笑他过去的“辉煌”。
阎埠贵出门最晚。他依旧戴着那副裂缝的眼镜,但眼神不再像以前那样时刻闪烁着算计的精光,而是有些涣散,甚至带着点认命般的麻木。他手里拿着教案,但脚步沉重。走到月亮门时,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公共厕所的方向——那里曾是他“厕所交易所”的“总部”。他嘴角抽动了一下,不知道是苦笑还是自嘲,然后摇摇头,也走了。
女眷们陆续出现。贾张氏没抱棉袄,空着手,动作有些僵硬,像丢了魂。她低着头去拿扫帚——她还得去扫大街,这是街道给的工作。看到林飞,她嘴唇嚅嗫了一下,似乎想习惯性地抱怨或者诉苦,但最终只是把头埋得更低,默默走了。那件破棉袄,据说被她锁进了箱底,但林飞知道,锁进去的不仅仅是一件旧物。
三大妈在自家门口晾衣服,动作慢吞吞的。她几次偷偷看向中院傻柱屋的方向,但眼神不再有之前那种灼热的、带着算计的期待,只剩下一种复杂的、连她自己可能都说不清的情绪。是后悔?是羞愧?还是对失去那个“继业”念想后更显空旷的生活的恐惧?她也看到了林飞,慌忙扭过头,假装专心致志地拧一件已经拧不出水的旧衬衫。
二大妈在生炉子,被烟呛得直咳嗽。她看起来是院里最“正常”的一个,但眼角的红肿显示她昨晚也没睡好。刘海中的“坦白”或许让她松了口气,但那种“我男人居然想过别的女人”的刺痛,并不会因为坦白了就消失。她用力扇着扇子,像是要把所有不愉快的记忆都扇走。
秦淮茹挺着巨大的肚子,动作迟缓地出来倒尿盆。她的脸色比昨天更差了,蜡黄中透着青白,眼窝深陷。经过林飞身边时,她停顿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艰难地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点了点头,便吃力地挪回屋里。那个“孩子是大家的”惊世之言,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伤了她自己,也烫伤了所有人。如今,这块烙铁冷却了,留下的是难以愈合的疤痕和更加沉重的现实负担——贾东旭的怨气,贾张氏的冷眼,全院的异样目光,以及即将出生在这个一贫如洗家庭里的婴儿。
棒梗和小当背着破书包去上学,两个孩子都瘦得像豆芽菜,眼睛显得格外大。他们安静地走过院子,没有打闹,甚至没有多看别人一眼。过早地目睹了大人的疯狂与崩溃,或许让他们幼小的心灵蒙上了一层与年龄不符的沉默和疏离。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