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茹走出院门时,风像刀子一样割在她脸上。她把怀里那个布包紧紧贴着胸口,那里温着的不仅是女儿的救命糊糊,更是一个母亲破碎后重新凝聚的全部意志。
街道漆黑,只有零星几盏路灯投下昏黄的光晕。雪已经停了,但地上的积雪被踩得坚硬,每一步都打滑。她走得很快,几乎是踉跄着往前冲,棉鞋早已湿透,寒气从脚底直窜上脊梁骨,她却浑然不觉。
身后的四合院越来越远,像一头蹲伏在黑暗中的巨兽。她忽然有种感觉——今夜踏出这个门,有些东西就再也回不去了。不是物理上的,而是心里那道堤坝,那道叫做“忍耐”、“认命”、“随波逐流”的堤坝,已经决了口。
她想起傍晚在医院,医生摘下口罩时那张疲惫而残酷的脸:“我们已经尽力了。孩子太小,病情发展太快……你们家属要有心理准备。”然后护士递来那张单薄得可怕的纸——病危通知。她当时是怎么站住的?怎么没直接倒下去?记不清了。只记得脑子里嗡嗡作响,眼前白茫茫一片,像被人用冰水从头浇到脚,连哭的力气都没有。
回到院里,那些猜忌的眼神、压低的议论、许大茂阴阳怪气的试探……她全都感觉不到了。世界变成了一堵隔音的玻璃墙,她在里面,别人在外面。直到傻柱敲开门,塞给她那个布口袋。
她认得那笔迹。虽然竭力模仿工整,但某些字的收笔习惯,那种受过良好教育才有的运笔节奏……是娄晓娥。全院只有她。
那一刻,秦淮茹想哭,却哭不出来。喉咙里堵着滚烫的东西,烧得五脏六腑都在疼。为什么是她?为什么偏偏是那个被全院排挤、被许大茂盯死、自身难保的资本家小姐?那些平日里称兄道弟、满口仁义的人呢?那些拍着胸脯说“有事找我”的管事大爷呢?
恨吗?恨。但不是恨娄晓娥。是恨这世道,恨这院子,恨那些冷眼旁观还要踩一脚的“邻居”,更恨自己的无能。
她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布包。隔着厚厚的棉袄,还能感觉到那点微弱的温度。这点温度,可能是女儿最后的机会,也是娄晓娥押上全部身家性命换来的——她懂。那些详细的说明、那些注意事项、那种“我只有这么多”的坦白……那不是一个施舍者的姿态,那是一个同样站在悬崖边上的人,把手里最后一根绳子抛过来的决绝。
秦淮茹的步子更快了。风灌进领口,冷得她牙齿打颤,但胸口那团火却越烧越旺。
她要救女儿。不惜一切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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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大茂跟在后面二十多米远,借着街角的阴影和路灯的盲区,像一条贴着墙根游走的毒蛇。他的棉鞋特意用布条缠过,走在雪上几乎没声音。
他看到秦淮茹怀里紧紧护着什么东西,形状像个碗。也看到傻柱先一步冲出去的方向——是医院没错。他嘴角咧开一个冰冷的弧度。
“果然……”他低声自语,眼睛里闪着兴奋而恶毒的光,“娄晓娥啊娄晓娥,你还是忍不住了。我就知道,你这种读过书、有点臭钱、自以为高尚的人,最见不得这种场面。”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已经在脑海里编排好了剧本:秦淮茹偷偷使用不明来源的“营养品”给孩子喂食,被他当场抓获。人赃并获。然后顺藤摸瓜,逼问来源。娄晓娥跑不掉。到时候,他手里就捏着两个人的把柄——秦淮茹为了救女儿什么都肯做,娄晓娥为了保密也什么都肯给。
他甚至想到了更远:如果孩子还是死了呢?那更好。他可以散布是“来路不明的东西害死了孩子”。秦淮茹会崩溃,娄晓娥会成为杀人凶手——至少是间接的。到时候,整个四合院都会站在他这边,要求严惩这两个“自私自利、害死孩子”的女人。
许大茂越想越兴奋,几乎要笑出声来。饥饿和寒冷带来的烦躁感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掌控局面的快感。他觉得自己像个猎人,耐心地追踪猎物,等待致命一击的时刻。
但他没注意到,在他身后更远的拐角处,还有一个人影。
是林飞。
林飞本来已经躺下了。但他睡不着。系统消散后留下的那种空洞感还在,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焦灼。他知道今晚要出事。那种整个院子被压抑到极限后必然爆发的预感,像钟摆一样在他脑子里敲打着。
他听到傻柱急促的脚步声,听到贾家开门的动静,听到秦淮茹出门时那声几不可闻的门轴转动声。然后,隔了几分钟,又听到另一扇门轻轻打开——是许大茂的屋子。
林飞立刻爬起来,披上衣服跟了出去。他没有许大茂那么鬼祟,只是远远缀着,保持在能看清大致动向的距离。他知道许大茂在跟踪秦淮茹,而他要看清这出戏会怎么演。
夜风吹得他脸颊生疼。他搓了搓手,呼出的白气在黑暗中迅速消散。眼前这一幕荒诞又真实:一个绝望的母亲怀揣着微薄的希望奔向医院,一个投机者满心算计地尾随其后,而自己这个曾经的“系统持有者”、现在的“观察者”,像个幽灵一样跟在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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