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再次如同一位蹑手蹑脚的访客,悄然降临赵王陵考古营地。然而,这新的一天并未能驱散弥漫在空气中那沉甸甸的、如同铅块般的压抑与隐忧。昨日的“迷魂阵”事件,远非一句轻描淡写的“未知气体泄漏”所能掩盖,它如同一个巨大而无形的伤疤,深深烙印在每个亲历者的心头,并在无声中悄然改变着营地的生态。
工作的节奏明显迟滞了下来,不复往日的紧凑与高效。研究员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交谈时声音刻意压低,仿佛生怕惊扰了什么。他们的眼神中,除了未散的惊悸,更多了几分警惕与猜疑,目光总会不由自主地、带着一丝惶恐扫向西侧那片曾经爆发过恐怖幻象的区域,甚至连平日里熟悉的工具碰撞声,此刻听来都显得有些刺耳。一种无形的隔阂与紧张感,在原本团结的团队中悄然滋生。
林凡经过一夜近乎枯禅般的深度调息,辅以“蕴神芝散”强大的药力催化,内伤已然稳定,不再有恶化之虞,那近乎枯竭的丹田气海中,一缕微弱却无比精纯的内息重新生出,如同初春的溪流,开始缓慢而坚定地重新滋养他受损的经脉与识海。精神力虽未完全恢复,那灵魂被撕裂般的剧痛已然消退,只剩下一种过度透支后的沉重与酸胀,但至少已不影响他清晰的思维与日常行动。他静立于宿舍窗前,身姿依旧挺拔如松,目光沉静地穿透玻璃,投向营地入口那唯一通向外界的砂石路方向。体内那自行流转的微薄内息,如同最灵敏的探测器官,敏锐地捕捉着空气中那一丝不同寻常的、带着恶意与算计的压迫感,正随着时间流逝,由虚无变得凝实,由遥远逐渐逼近。
赵阡陌推门进来,脸上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忧虑和深切的疲惫,眼下的乌青诉说着她几乎一夜未眠的事实。玄戊揭示的残酷真相、父亲失踪时那绝望而惨烈的画面、那块关乎全局的核心“镇源石”……所有这些信息如同汹涌的潮水,在她脑海中反复冲撞、回荡,几乎要将她的理智淹没。
“他们来了。”她走到林凡身边,与他并肩望向窗外,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凝重。尽管车辆尚未出现在视野,但那无形的压力已然如同实质。
林凡微微颔首,他早已感知到那如同乌云压城般的气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无需过虑。”他的声音平稳如古井无波,带着一种历经无数血火沙场磨砺后特有的、近乎冷酷的沉稳,“正好借此机会,亲眼见识一下,此世所谓的‘道家正统’,与某当年在赵国所见那些方士之术,究竟有何异同,其力究竟几何。”
上午九时整,一阵与营地朴素、甚至有些破败氛围格格不入的、低沉而富有力量的引擎轰鸣声,如同野兽的咆哮,由远及近,粗暴地撕裂了营地清晨的相对宁静。三辆线条硬朗、漆面光可鉴人、在阳光下反射着刺目光芒的黑色豪华越野车,如同三头来自钢铁丛林的狰狞巨兽,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睥睨一切的嚣张气焰,毫不减速地径直冲入考古营地,轮胎碾过砂石路面,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最终以一个略显张扬的姿态,精准地停在了核心办公区的空地上,卷起的尘土缓缓飘散。
车门几乎在同一时间打开,动作整齐划一,显示出极高的训练素养。率先跳下来的是六名穿着统一黑色西装、戴着隐蔽式耳麦、眼神锐利如鹰隼、身形彪悍的保镖。他们落地无声,迅速而有序地分散开来,看似随意地站立在车辆周围,实则隐隐控制了空地周围的几个关键视觉和物理点位,形成了一道无形的警戒圈,隔绝了普通研究员的靠近。
紧接着,主驾驶和后座的车门同时打开。秦文浩——秦少,率先迈步而出。他今天穿着一身量身定做的银灰色休闲西装,面料昂贵,在阳光下泛着细腻的光泽,将他那略显浮夸的身形衬托得有了几分人模狗样。头发更是用发胶打理得一丝不苟,油光锃亮,连最挑剔的苍蝇站上去恐怕都得劈叉。他脸上挂着一如既往的、混合着纨绔子弟特有的轻浮与仗着家世目空一切的优越感笑容,迈着自以为潇洒从容、实则透着虚浮的步伐走了下来。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雷达,几乎在落地的瞬间,就越过迎接的人群,带着毫不掩饰的炽热与占有欲,死死锁定了站在不远处临时指挥帐篷外阴影下的赵阡陌,以及她身旁那个让他恨得牙痒痒的林凡。
而从他身后那辆体型更为庞大的越野车上下来的,则是一位身着藏青色中式立领上衣、身形挺拔如岳、面容精悍的中年男子。他看起来约莫四十多岁,相貌并不出众,属于丢入人海便难以辨认的类型,但那一双眼睛却异常明亮深邃,开阖之间精光隐现,仿佛能穿透皮囊,直窥人心深处隐藏的欲望与恐惧。他手中随意地把玩着一串油光乌亮、包浆醇厚的紫檀念珠,指尖捻动间,仿佛蕴含着某种奇异的韵律。他步履从容,气息沉静内敛,与周围尘土飞扬的考古环境显得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给人一种他随时能融入这片天地、借势发力的错觉。此人,正是昨日隔空出手,以金光真言破去“迷魂阵”的清风观当代传人——周衍,周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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