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下午,日头刚过晌午,我正坐在里屋抽着烟斗,看阿呆蹲在门槛上跟阿彩较劲。阿彩是只黑红相间的猫,懒得出奇,这会儿正把自己团成个球,任凭阿呆用草叶挠它耳朵,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倒是新来的来福,那只白毛红鼻的土狗,颠颠地围着阿呆转,舌头伸得老长,呼哧呼哧喘气。
“师傅,您看阿彩,它又欺负来福。”阿呆突然回头喊我,手里还举着片槐树叶。
我刚要答话,铺子的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进来的是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T恤,头发乱糟糟的,像是好几天没梳。他一进门就往地上看,脚底下磨磨蹭蹭,半天没敢抬头。
“是小林吧?”我放下烟斗,这小伙子前年来算过姻缘,当时我就说他命里带点“飘”,得沉住气。
他这才抬起头,脸白得像张纸,眼下乌青乌青的,像是被人打了两拳。最显眼的是他那双眼,往日里透着股机灵劲儿,今儿个却灰蒙蒙的,像是蒙了层雾。我心里咯噔一下,这面相,可不是好兆头——印堂发暗,眼下枯黑,是典型的气衰之相,但又不是那种病气,倒像是被什么东西拖着,提不起精神。
“谷老师……”小林的声音发飘,他往屋里挪了两步,腿一软,差点坐在地上。阿呆眼疾手快,赶紧搬了张竹凳过去:“坐,坐。”
小林坐下就叹了口气,双手抓着膝盖,指节都发白了。“您说……我是不是被人借运了?”他突然问,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哦?”我拿起桌上的紫砂壶,给他倒了杯茶,“先说说,怎么个不舒服法。”
“就……没精神。”小林端起茶杯,手还在抖,“一天到晚浑浑噩噩的,眼皮子沉得像挂了铅,就想睡觉。可真躺下吧,又翻来覆去睡不着,熬到后半夜好不容易眯瞪会儿,天亮了又跟没睡似的,头重脚轻的。”
他说着就打了个哈欠,眼泪都出来了:“您看我这状态,上班都差点把文件送错部门。我妈说我是不是中邪了,我同学说……说可能是被人借运了,您懂这个,您给看看。”
我没接话,捏着茶杯转了两圈。借运这说法,自古就有,《太平广记》里就提过“盗气”之说,说是有的人会用旁门左道,窃取他人气运,只不过这种事多发生在至亲或密友之间,而且多半是损人不利己的勾当。
“你先别急着下结论。”我磕了磕烟斗里的灰,“借运这事儿,有是有,但没那么容易。真要是被借了,你这脸上不会是这种‘滞’相,得是‘虚’相,就像地里的庄稼被人连根拔了,那是发飘的。你这是沉,像是脚底下灌了铅,走不动道儿。”
小林皱着眉,似懂非懂:“那……那我这是咋了?”
“好办,你先自己测测。”我往椅背上一靠,“今晚九点钟就上床,戴上眼罩,别玩手机,也别想别的,就放点儿轻音乐——比如古筝曲什么的,安安静静躺着。早上七点前一定起来,不管睡没睡着,都起来溜达溜达,晒晒太阳。”
“啊?”小林眼睛瞪得老大,“九点钟?我平时十二点都没睡呢,躺那儿也睡不着啊,肯定失眠。”
“睡不着也躺着。”我敲了敲桌子,“《黄帝内经》里说,‘人卧则血归于肝’,你这是肝不藏魂,魂不安,神就躁。你试试三天,看看白天还困不困。”
旁边的阿呆突然插了句嘴:“师傅,他是不是跟来福一样?来福昨天追着蝴蝶跑了一下午,晚上就蔫了,今天也没精神。”
我瞪了阿呆一眼,这小子,啥都能联想到狗身上。小林却被他逗乐了,嘴角牵了牵,算是有了点活气:“我可没追蝴蝶,就是……就是晚上睡不着,总想看手机,刷着刷着就后半夜了。”
“这就对了。”我点了点头,“你那不是失眠,是熬鹰呢。自己熬自己,能有精神才怪。”
正说着,阿彩突然从阿呆怀里蹿出来,几步跳上桌子,冲着小林“喵”了一声。小林吓了一跳,手里的茶杯差点脱手。来福也跟着凑过来,对着阿彩摇尾巴,舌头还是红通通的。
“阿彩这是跟你打招呼呢。”我笑着说,“它通人性,看你身上气不顺,提醒你呢。”
小林摸了摸后脑勺,不好意思地笑了:“可能真是我自己折腾的。但……但我总觉得不对劲。前阵子我表哥来我家住了几天,他那段时间正好倒霉,做生意赔了钱,还跟人打架动了手。他走了之后,我就开始没精神了,我妈说,会不会是他……”
他没说下去,但意思很明显。我心里明白了,这是疑心生暗鬼。亲戚之间气运相通,一方倒霉,另一方心里惦记,难免会受影响,尤其是他自己作息不规律,本身就虚,更容易被这种负面情绪带偏。
“你表哥跟你啥关系?”我问。
“就是姑家的儿子,从小玩到大的,关系还行。”小林说,“他走的时候,还跟我借了五千块钱,说过阵子还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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