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大运为啥跟着来?不就是防止梁撞撞受气挨欺负么。
所以在梁撞撞指尖微动时,康大运不着痕迹地轻触她手背,示意她稍安勿躁。。
康大运脸上再次露出谦和甚至带着点“惭愧”的笑容——自打中了探花后,好像这种笑容已成为日常——对着沈骁及众人拱手,道:“沈千户言重了;
梁特使那点微末伎俩,不过是海上搏命的无奈手段,岂敢与京营锐士相较?更不敢妄言指点;倒是……”
康大运话锋陡转,眼神变得锐利而诚挚:“在下于殿试策论中曾言‘兵民一体’、‘器利工精’,其中涉及海防实务之处甚多;
沈千户乃兵部栋梁之后,在营中练兵,想必对水师战舰、武备精要、海战操演等实务……精熟无比?”
他刻意在“实务”二字上加重语气——
你们为难姑娘家算什么?有什么冲着我来!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帮人什么心思,不就想以撞撞为由头、借机报复我策论中指出“无精炼水师”之弊端吗?
或许更有甚者,你们这些人与皇帝心不齐、赞成禁海?
不管怎样,你们不能拿我心尖上的姑娘开刀!
若非要开刀,也该我拿你们开!
沈骁一愣,没料到康大运会转到这话题,下意识挺胸:“那是自然!京营水师也是精锐!”
“那太好了!”康大运抚掌,如同遇见良师:“久闻沈千户精于实务,在下正有几个海防要务上的疑难亟待请教!”
他不给沈骁反应机会,语速清晰,抛出一串极其专业刁钻的问题:
“其一,若敌船采用‘狼群’战术,数艘快船高速穿插袭扰我方大福船,如何指挥船队变阵应对?
是用‘众星拱月’护住主舰?
还是‘分进合击’反包围?
旗语、鼓号如何协同?
其二,海上炮战,潮湿环境下火药易受潮哑火,有何简便有效的防潮秘法?
是特制油纸包裹?
还是掺入某种海盐提纯物?
配比几何?
存储有何讲究?
其三,若战船在远海船船舱漏水,何种修补材料在颠簸环境下最能快速止漏?
如何制备?
如何在舱内狭小空间快速作业?
其四……”
这些问题一个比一个刁钻具体,直指水战训练与舰船维护的核心痛点。
别说沈骁这个只会欺男霸女的纨绔,就是资深水师将领也需思量。
在座的几位水师将领只在内河作战尚有些许经验,海战却是从未涉及过,尤其在船舶、武器维护等方面,更是吴下阿蒙。
沈骁被问得面红耳赤,额头冷汗涔涔,张口结舌:“这……这个……”
梁撞撞不气了,乐了。
这些问题,她会,但那些人……看样子好像不行。
端起茶杯,梁撞撞细品,细细品——嗯,康大运今儿不当茶男、改当心机男了。
就在沈骁狼狈不堪,众人也或觉尴尬、或觉有趣而哄笑声起时,康大运脸上浮现出恰到好处的“恍然”与“深深歉意”。
他上前半步,对着沈骁深深一揖,声音充满了“自责”与“懊悔”:“哎呀,是在下唐突了!是在下糊涂!”
他连声道,表情是“痛心疾首”:“沈千户统领的乃是拱卫京畿、威慑四方的陆师劲旅,铁骑所向,山岳崩摧!
在下却愚钝至此,竟拿这些海上微末琐事来叨扰千户,实在是……班门弄斧,贻笑大方;
还请沈千户千万海涵,莫要怪罪在下这书呆子的迂腐!”
康大运语气诚恳至极,姿态放得极低,句句都在“自责”,但字字如刀凌迟——
小样儿,当我真夸你是带的是“陆师劲旅”?我在点你沈骁根本不懂海军!
我说的这点“海上微末琐事”,你懂哪一条?到底是谁徒有虚名?
我自嘲“班门弄斧,贻笑大方”,你呢?还有脸自夸精锐不?
“噗嗤!” 不知谁先忍不住笑出声。
反正梁撞撞是忍住了——刚夸康大运不茶了,结果还茶意盎然了。
沈骁也不知是憋屈的,还是酒精上头,只觉脑瓜子嗡嗡的,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疼。
康大运却不打算放过他,这一屋子人,谁让你非要跳出来撞枪尖?既敢跳出来,就别白跳。
康大运对着梁撞撞和众人,摇头叹息,声音不大却清晰可闻:
“唉,看来这‘兵民一体’、‘器利工精’之策,要落到实处,光靠我等书生摇唇鼓舌是万万不够的;
还需沈千户这等真正的实务干才,多多提点我等才是啊!”
“实务干才”四个字被他咬得意味深长,在满堂更加响亮的哄笑声中,如同最后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沈骁脸上。
梁撞撞终于再也装不住淑女,干脆咧嘴笑开了,笑得一抖一抖的,手上端着的茶杯和盏托都被抖得发出“叮叮”撞击声。
圆圆大眼也笑弯成月牙儿,里面却一闪一闪的,像有小星星。
这个家伙,茶香四溢不说,还使劲儿补刀——康大运,你真乃茶刀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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