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对康大运“告状”都告的这么“茶”,丝毫不介意。
有些人,看顺眼了就是顺眼。
若是别人以造声势的办法将事件捅到皇帝跟前,皇帝会反感,会认为是一种绑架、是胁迫,但对康大运,皇帝却没有。
皇帝踱步至窗前,望着宫墙外隐约传来的鼎沸人声方向:“这康大运……
朕原以为他不过是个善辩的书生,海商出身,懂些实务罢了;
如今看来,倒是有些小觑他了;
遇此大险,非但未露怯懦狼狈,反能借势而为,化危为机,将一场暗算化作直刺京营要害的利刃;
敢拿朕当刀,这份胆识,这份急智,这份……煽动民心的本事,岂是寻常书生能有?”
曹安屏息垂首,不敢接话。
皇帝沉默片刻,声音依旧平稳,曹安却听出话锋陡然凌厉:“京畿重地,天子脚下,朕的探花郎,赴宴归途竟遭此毒手!
若非他命大,此刻怕是已粉身碎骨!
京营西大营指挥使沈钧是干什么吃的?!
他辖区的流霞别苑一带,治安竟败坏至此?
是流寇肆虐,还是有人刻意纵容?!”
皇帝的眼睛已经微眯,如同瞄准目标准备捕杀的猛虎。
曹安扑通一声连忙跪下:“万岁爷息怒!据报,现场有车辖被撬痕迹,马眼遭锐器所伤,显系人为暗算,只是……暂无铁证指向何人。”
“铁证?”皇帝冷笑一声,眼中寒意森然:“需要铁证吗?
康大运入京不久,虽为少数人所妒,可唯一算得上在勋贵跟前丢脸的,不就是他沈钧的好儿子沈骁?!
勋贵夜宴之辱,以沈骁那睚眦必报的性子,岂能善罢甘休?
就算不是他亲手所为,也必是受他指使!
沈钧治家无方,驭下不严,辖地不靖,致令新科鼎甲遇险,引发民怨沸腾,此乃大罪!传朕口谕!”
梁撞撞要是知道她与皇帝是一个思路——不需要证据,只要有怀疑就足够——估计得抱着肚子乐半天,高喊一句“英雄所见”!
曹安身体又往地面伏低些,表示恭敬聆听圣谕。
就听皇帝说道:““京营西大营指挥使沈钧,玩忽职守,治军无方,辖地治安糜烂,险致朝廷栋梁陨命,更引发京畿民怨;
着即革去指挥使一职,降为总旗,去北疆卫所效力;
其子沈骁,骄纵跋扈,虽无实据,然嫌疑重大,着闭门思过三月,无旨不得外出;
另,着兵部、都察院彻查京畿防务,整饬京营,限期一月,给朕拿出章程来!”
果真如梁撞撞所言了——子债父偿。
“奴才遵旨!”曹安叩首领命,心中凛然。
皇帝虽无实证证明是沈骁所为,但沈家父子此次是彻底栽了。
沈钧从堂堂正三品指挥使被一撸到底成了小兵,政治生命算是终结。
沈骁虽只被禁足,但经此一事,名声彻底败坏,前程尽毁。
这雷霆手段,既是给康大运一个交代,更是借康大运点燃的这把火,狠狠烧向盘根错节的京营旧势力!
“还有,”皇帝的声音缓和下来,带着深思:“康大运此人…有胆有识,通晓实务;
更难得这份临危不乱、借势造势的机变;
放在翰林院做个清贵词臣,倒是屈才了;
眼下海疆虽未禁,然东南沿海倭寇、海匪、走私商帮混杂,局势暗流涌动;
市舶司关乎税赋,更关乎海疆安宁,需得一个既通文墨、懂经济、又有胆魄手腕之人去坐镇。”
皇帝走回御案,曹安马上起身过去伺候笔墨。
只见皇帝在一份空白的敕命上飞快书写:
“传旨吏部:新科探花康大运,才识卓着,忠勇可嘉;
着即授浙江布政使司宁波府市舶提举司提举(从五品),赐‘便宜行事’之权;
望其整饬海务,肃清奸宄,畅通海路,报效朝廷;
命其伤愈后即刻赴任,不得迁延!”
曹安心中一震。
市舶提举虽为从五品,但因外放地方、受宦官牵制,政治前途远逊于从六品翰林院修撰的清贵近臣之位,但却是实打实的肥缺与要职!
皇帝更赐其“便宜行事”之权,这权力可就大了!
皇帝此举,应是看中了康大运的实干能力与那份狠辣果决,要把他这把刚淬火的利刃,投向东南海疆那片复杂的棋局。
这既是重用,也是考验。
皇帝搁下御笔,嘴角微微抬了抬——你小子敢拿朕当刀,那你就给朕也好好当把刀吧。
“奴才领旨!”曹安恭敬接过敕命草案。
他知道,康探花的青云路,已悄然转向了波涛汹涌的大海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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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骁被送回家中,听着手下汇报康大运的游街盛况,躺在床上也无法消停下来,一脚就踹翻了刚刚熬好呈上来的汤药。
滚烫的汤药全数泼洒在奉药的婢女身上,女孩子被吓得只敢默默流泪,却一丝痛都不敢呼出声。
“滚!都给我滚!”沈骁怒火难消,又把被子也踹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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