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螺港蜷缩在鹏城边缘一处被遗忘的岬角,与远处繁华的摩天楼群隔海相望,像是时光刻意留下的一块锈迹斑斑的补丁。空气中弥漫着渔获的腥气、机油和朽木混合的味道,喧嚣是粗粝而直接的——渔夫的吆喝、吊机的轰鸣、钢板相互碰撞的钝响。这里的一切,都与苏云绾平日里所处的那个光洁有序的世界格格不入。
根据祖母提供的地址,她和秦墨穿过堆满渔网和缆绳的逼仄码头,最终停在一间看起来摇摇欲坠的木屋前。木屋的招牌被海风侵蚀得几乎看不清字迹,只隐约能辨出“老杰克船具维修”几个模糊的字样。门虚掩着,里面传来金属敲击和若有若无的老旧爵士乐。
秦墨率先一步,无声地推开门,锐利的目光迅速扫过室内。光线昏暗,各种叫不出名字的船具零件、破损的航海仪器堆得到处都是,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一个穿着沾满油污工装裤的背影,正埋首在一台拆解开的柴油发动机旁,手里的扳手有节奏地敲打着。
“老杰克?”苏云绾开口,声音在嘈杂的背景音中显得清晰而平静。
敲击声停顿了一下。那背影缓缓直起,转过身来。
这是一个被海风和岁月雕刻过的男人,看不出具体年纪,皮肤是古铜色的粗糙皮革,皱纹如同干涸河床上的龟裂,深深刻在脸上。一双眼睛却出乎意料的湛蓝,像是风暴过后清澈的海面,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疲惫和锐利。他的目光先是在秦墨身上停留一瞬,带着审视,然后落在了苏云绾脸上,更准确地说,是落在了她脖颈间那枚若隐若现的玉佩上。
他的瞳孔几不可查地收缩了一下。
“苏家的丫头?”他的声音沙哑,像是砂纸摩擦着木头,“比你母亲当年,多了几分杀气。”他的中文带着古怪的口音,但用词却异常精准。
苏云绾心中微震,面上却不露分毫。“祖母让我来找您。”她取出那枚“观星令”,递了过去。
老杰克没有立刻去接,而是用一块脏兮兮的布慢条斯理地擦着手上的油污,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那枚令牌。良久,他才伸手接过,粗粝的手指摩挲着令牌上复杂的星纹,眼神飘忽,仿佛陷入了遥远的回忆。
“苏慕云……他还是走到那一步了。”他低声嘟囔了一句,像是叹息,又像是早已预料的释然。他将令牌抛还给苏云绾,动作随意得像是在丢一个无关紧要的零件。“跟我来。”
他不再多言,领着两人穿过堆满杂物的前厅,推开一扇隐蔽的、几乎与墙壁融为一体的厚重铁门。门后,别有洞天。
这里像是一个私人的航海博物馆与军火库的结合体。墙壁上挂满了各种海图,有些是现代的电子导航图,更多的则是泛黄的手绘羊皮纸,墨迹斑驳,描绘着神秘而危险的海域。玻璃柜里陈列着形态各异的航海罗盘、六分仪,甚至还有几件看起来颇具年头的潜水装备。最引人注目的,是靠墙立着的一排枪柜,里面是保养得锃亮的各类武器,从经典步枪到最新式的潜水突击步枪一应俱全。
老杰克走到一张巨大的橡木桌前,桌上摊开着一张极其详细的手绘海图,墨水痕迹新旧叠加,显然被反复研究标注过。他指了指海图中心那片用深蓝色特别标记、周围画满了危险符号的区域。
“归墟。”他吐出这两个字,声音沉重,“你父亲是这么叫它的。他说那是世界的伤口,也是……答案所在。”
他弯腰,从桌子底下的一个暗格里,取出一个用防水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笔记本,封皮是磨损的深褐色皮革。“这是他留下的日志副本。真正的原件,他带走了。这里面记录了他前期对那片海域的所有观测、推测,以及……他最后决定前往的原因。”
苏云绾接过日志,入手沉甸甸的,仿佛承载着父亲当年的重量与决心。
“我们需要一艘船,”秦墨开口,言简意赅,“能去那里,并能应对任何情况的船。”
老杰克咧开嘴,露出一口被烟熏得微黄的牙齿,笑容里带着一丝桀骜和自信。“船?早就准备好了。”他领着他们从后门走出,眼前豁然开朗,是一个私人的深水泊位。
一艘船静静停泊在那里。
它并非想象中那种流线型的豪华游艇,反而带着一种粗犷、坚固、历经风霜的美感。船体线条硬朗,明显经过特殊加固,吃水颇深。甲板上可见改装过的雷达系统和隐蔽的武器基座。它不像一艘科考船,更像一艘……为极端环境而生的探险船,隐隐透出不容小觑的战力。
“信天翁号,”老杰克拍了拍粗糙的船舷,如同抚摸老伙计的脊背,“你父亲和我一起设计的,用了当时能找到的最好材料和最超前的技术。龙骨是特种合金,能抗住深海巨浪;引擎是秘密改装的,静音和爆发力超乎想象;外壳下面,嵌着一层轻质复合装甲。”他顿了顿,看向苏云绾,“最重要的是,它的核心导航系统,与你父亲的理论,还有你苏家传承的某些‘感应’,是兼容的。只有它,能安全穿过归墟外围那片该死的、能让所有电子设备发疯的能量乱流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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