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忠义不再多言,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仿佛要将这个年轻人的面孔记住。
然后,他转过身,迈着沉稳而坚定的步伐,独自向着软卧车厢那扇相对安静和私密的车门走去。
他的背影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挺拔而孤寂,很快便融入车厢连接处的阴影中,仿佛从未出现过,只留下年轻的乘警吴精站在原地,心中波涛汹涌,一个可能改变一生的念头,正在疯狂地生根发芽。
而列车,依旧载着满车的旅客和各自的故事,轰隆隆地驶向未知的前方黑夜。
回到软卧包厢时,凌晨两点的潮气仿佛还黏在衣角,随着王忠义的脚步被带入温暖却略显沉闷的车厢内。
他轻手轻脚地拉上帘子,试图隔绝了走廊尽头偶尔传来的鼾声与列车碾压铁轨那永不停歇的轰鸣。
隔壁包厢的另外两位旅客早已沉入梦乡,起伏的呼吸声在静谧中格外清晰。
王忠义脱掉外套,躺回自己的下铺,柔软的床垫却未能带来丝毫松弛。
他双手枕在脑后,目光盯着车厢顶板那模糊的木质纹路,黑暗中,双眼异常清明,毫无睡意。
脑海中如同倒带般,反复回放着刚才在连接处发生的一切,每一个细节都被放大、审视。
那个老者……王忠义的直觉告诉他,此人绝非等闲。
在这个普通工人月薪不过几十元的年代,随身携带装满现金的箱子长途旅行,本身就是极大的冒险。
前往广城……是为了什么?
这让王忠义觉得,事情或许没那么简单。
他此行的明面任务,是借着技术考察交流的由头,对香江的动乱进行调查和平息。
但在他内心深处,更长远的棋盘早已铺开——香江固然重要,但未来的惊涛骇浪与无限机遇,终究在隔河相望的南粤大地。
广城,深城,这两个地名在他心中重若千钧。
历史的车轮即将驶入快车道,他希望能凭借先知先觉,为国家未来的强盛之路埋下一些关键的种子,或许能让那辉煌的时刻来得更早一些,根基更稳一些。
冥冥之中,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今晚偶遇的这位老者,或许就是这盘大棋中意外降临,却至关重要的一步棋眼。
然而,兴奋之余,警惕之心同样高涨。这个年代,人际关系盘根错节,社会局势暗流涌动。
那四个歹徒目标明确,行动狠辣,显然是得到了准确的情报。
消息是如何泄露的?还是存在着更隐蔽的情报网络?
自己出手相助,固然是仗义,但也等于从暗处走到了明处。
过多的牵扯,是否会引来不必要的关注,甚至影响自己更深层次的计划?
思绪纷繁间,车窗外的墨色天际线悄然泛起一丝鱼肚白,继而晕染开淡淡的蓝,然后是温暖的橘红。
田野、村庄和远山的轮廓在晨曦中逐渐清晰。
火车依旧不知疲倦地奔驰,车轮与铁轨撞击发出的“哐当”声,比深夜时更显清脆有力,仿佛承载着一车人的希冀、焦灼与秘密,义无反顾地驶向充满未知的南方。
天色既明,王忠义索性不再强迫自己入睡,正打算起身用冷水洗把脸,清醒一下。
就在这时,一阵略显杂乱、轻重不一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打破了清晨软卧车厢特有的宁静。
这脚步声在他所在的包厢门口停了下来,随即响起了轻微的叩击声。
王忠义眉头微蹙。这么早,会是谁?
他并未释放神识探查——在这种相对封闭的公共交通场合,若非必要,他尽量避免使用超越常人的能力,以免节外生枝。
他起身,整理了一下衣着,拉开了包厢门帘。
门外站着的,果然是昨晚那个年轻乘警吴精,他身后正是昨晚的受害者--那一老一少。吴
精脸上带着些许歉意和紧张,而老者则是一脸的激动与感激,旁边的年轻人依旧有些拘谨,双手不安地握在一起。
不等王忠义开口,乘警吴精赶紧上前一步,压低声音解释道:
“同…同志,实在不好意思,这么早打扰您。这两位是昨晚事件的受害者,林厂长和他的公子。他们……他们从昨晚就一直恳求我们,一定要找到您,当面表达谢意。我们怕影响您休息,一直劝着,没想到天刚亮他们又来问了……您看这……”
吴精的语气有些为难,显然面对林国栋的坚持和王忠义可能的不悦,他夹在中间颇感压力。
吴精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情绪激动的老者打断了。
老者上前一步,双手微微颤抖,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
“同志!恩人!昨晚……昨晚真是太感谢您了!要不是您仗义出手,我老头子这条命丢了事小,厂子里几百号工人等着的活命钱可就……可就全完了啊!”
说着,眼眶竟有些湿润起来。
王忠义侧身让开门口,摆了摆手,语气平和地说:
“老先生言重了,举手之劳,任何人遇到那种情况,都不会袖手旁观的。请进来说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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