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府里沉寂了数日的氛围,被一个消息骤然搅动。
陆远决定,携家眷南下江南,一来散心,二来也巡视一番南边的产业。
消息传到内宅时,史湘云正和薛宝琴在藕香榭临水边的石矶上喂鱼。
闻言,湘云一把将手里的鱼食全撒进了池子,引得锦鲤翻腾争抢。
她提着裙子就跳了起来,也顾不得溅湿的绣鞋,拉着宝琴的手又笑又跳:
“阿弥陀佛!可算是能出去透透气了!琴丫头你听见没?江南!是江南啊!‘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我只在书上读过,梦里想过,如今竟能亲眼去瞧一瞧了!”
薛宝琴也抿嘴笑起来,杏眼里流光溢彩,她虽比湘云稳重,此刻也难掩兴奋:“云姐姐快别跳了,仔细摔着!这可是天大的好事,我听说江南春日,桃红柳绿,山水如画,与北地风光大不相同呢。”
湘云哪里按捺得住,掰着手指头畅想:“定要去西湖泛舟,看看是不是真的‘淡妆浓抹总相宜’;还要去姑苏城外寒山寺,听听夜半钟声;对了,听说扬州琼花是一绝,不知赶不赶得上花期……”
她叽叽喳喳,如同出谷黄莺,引得廊下路过的小丫鬟们都掩嘴偷笑。
探春正在秋爽斋核对近期的家用账目,听了丫鬟禀报,执笔的手顿了顿,眼中掠过一丝光亮。
她放下紫毫,走到窗前,看着院中那几株已抽出嫩绿新芽的海棠。
江南……那是不同于京城困守一隅的广阔天地。
她心中那股“干一番事业”的豪情,似乎又找到了新的寄托。
她立刻吩咐侍书:“快去把我们姐妹几个的夏衣料子清点出来,江南暖和,那些厚重的冬衣怕是穿不着了。再瞧瞧有什么轻便的首饰,一并理出来。”
侍书笑着应了:“姑娘放心,奴婢这就去。听说江南丝绸最是出名,姑娘们去了,正好可以添置些时新的。”
蘅芜苑里,薛宝钗听闻消息,倒是最沉静的一个。
她放下手中正在翻阅的《南华经》,对莺儿道:“南下路途遥远,一应车马船只、沿途住宿、护卫人手,夫君虽会安排,我们内宅也需早做准备。
你去把鸳鸯请来,我们商议一下,哪些人跟着去,哪些人留下看家,行李如何打点,路上用的药材、各人习惯的用具,都要想周全了。”
莺儿笑道:“奶奶就是周到。林姑娘那边……”
宝钗沉吟道:“林妹妹身子弱,长途跋涉,更需仔细。我亲自去与她说。”
潇湘馆内,黛玉正倚在窗下的美人靠上,手里拿着一卷《乐府诗集》,却半晌未曾翻动一页。
窗外新竹翠绿,映得她苍白的脸颊也多了几分生气。
紫鹃端着一盏新炖的冰糖燕窝进来,见她又在出神,轻轻叹了口气:“姑娘,宝二奶奶说的南下之事,您可想好了?依我看,出去散散心是极好的。整日在这院子里,对着四角天空,好人也要闷出病来。”
黛玉眼波微动,望向窗外高远的蓝天,声音轻得像一缕烟:“‘烟花三月下扬州’……自然是好的。只是……我这身子,怕是经不起舟车劳顿,反成了大家的拖累。”
“姑娘又说这话!”
紫鹃将燕窝放在她手边的小几上,语气带着几分嗔怪,“陆大人既开了口,必定安排得妥妥帖帖。宝二奶奶也说了,一路上慢行缓走,只当游山玩水。
姐妹们都在一处,说说笑笑的,岂不强过一个人在这里对着墙壁发呆?再说,江南水土养人,气候温润,说不定对姑娘的身子还有好处呢!”
正说着,薛宝钗带着莺儿走了进来。
“林妹妹,”宝钗含笑在黛玉身边坐下,握住她微凉的手,“还在为南下的事犹豫?”
黛玉垂下眼睫,轻轻“嗯”了一声。
宝钗温言道:“你的顾虑,我明白。只是妹妹想想,人生在世,能得几回这样的机会?姐妹们相伴,去看看外面的天地?夫君说了,此行不赶时间,一切以舒适为上。
船只选最平稳宽敞的官船,沿途若有不适,随时可以靠岸休整。江南名医也多,正好可以请来为妹妹好生调理一番。”
莺儿也在一旁帮腔:“是啊林姑娘,您没见云姑娘和琴姑娘高兴成什么样子了,就盼着您也一起去呢。您若不去,她们该多扫兴。”
黛玉抬眼,看着宝钗真诚关切的目光,又想到湘云那副雀跃的模样,心中那点抗拒渐渐松动。
她确实被这府邸的高墙困得太久了,那些诗里的“杏花春雨江南”、“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又何尝不令她心生向往?
“既然姐姐们都去……”她终于轻轻点了点头,“那我……也去吧。”
紫鹃顿时喜笑颜开:“这就对了!姑娘且宽心,一切有我们呢!”
消息传到王熙凤耳中时,她正在库房带着平儿和几个管事媳妇清点要带去的器物。
闻言,她丹凤眼一亮,手中登记册子的动作更快了几分。
“这可是个露脸的好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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