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于无声之处。
祖阙的早晨带着淡淡的青白之光,阳光透过新碑的裂缝洒下,细尘浮动如烟。没有人再记得那场碑狱错灰的大战,也没有人能说清这城曾有过什么灾。街道整齐,屋脊平直,石阶干净得像新刻出的梦。
可风,却在低吟。
那吟声来自城的最高处——碑塔残影下的一株青枝。它孤生在废碑之顶,根须扎入石缝,叶上覆着微尘。无人知道它何时长成,也无人敢靠近。人们只称那是“灰碑遗枝”。
每当夜色降临,枝叶会随风轻晃,发出细微的声响。那声音像笔尖划在石上,又似有人在耳畔低语。孩童说那是“风在写字”,长者则摇头:“那是碑在记梦。”
萧砚行于人群中。
他换了新衣,鬓角已有霜白,双眼依旧清冷,却多了一丝疲惫。他每日都在这座重生的祖阙中游走——有人叫他“行律客”,也有人说他是“失记之人”。
可他自己明白,身体虽在人间,魂仍被留在碑页的那一角。
他经常听见那风声。
每当风过碑塔,那轻微的低吟就会在他耳边重现,如同她尚在人世。
“萧砚,笔未干。”
那声音温柔而远,带着笑意。
他站在风中,一动不动,直到风声消散,才继续前行。
——
夜。
碑塔脚下的雾再次升起。灰雾并不厚,但其中蕴着微光,仿佛有无数未尽的词句在其中飘浮。
萧砚倚在塔下,手中把玩着那一枚残灰——江枝的最后一笔。
他用指尖轻抚,那灰粒微微颤动,忽然散出细光,化作一道小小的线。那线在空中轻轻扭动,像在书写。
他低声道:“枝……是你吗?”
灰线回应了他,笔势微曲,在空中写下一个字——【听】。
他怔住,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那一刻,他仿佛又回到了碑狱交战的日夜,看见她站在火光与灰雾之间,笑得狂,却也真。
“听什么?”他问。
灰线没有停,继续划动,慢慢勾出第二个字——【风】。
——听风。
萧砚抬头。
风正从碑塔上吹下,那枝叶摇动的方向,与灰线的笔势完全相同。
他心中忽然一震,像被什么久违的意志唤醒。
他缓缓伸手,将那残灰再次合于掌心。
“你还在写。”他低语,“你没走。”
碑塔之上,枝叶忽然剧烈颤动,灰尘如光雨飘散。整个祖阙的空气似乎都被唤醒了——街巷间的灯火同时闪烁,墙上的暗纹再次浮现,一道隐秘的“风痕”在所有屋顶上铺开。
百姓停下手中的事,纷纷抬头。
有人惊呼:“天……在写字!”
灰风卷过,他们看见那无形的痕迹在空中交织成新的字形——不是碑文,不是律令,而是一道灵动的曲线。
那是“枝”的笔迹。
萧砚目光灼灼,向碑塔一步步走去。
“你在写风的律,是吗?”他喃喃道,“你要让风替你写。”
风声骤起。
整座祖阙的街巷如同纸页翻动,屋瓦震颤,水面泛起倒影。所有曾被灰碑吞没、曾被梦狱重写的痕迹,在风中重组——但这一次,不再是毁灭,而是重生。
人们的哭声化作笑语,笑语又转为歌吟。碑塔上的枝叶伸展,叶脉上闪烁的光宛如无数细小的文字,浮动着、书写着。
那是她的手。
那是江枝未完的篇章。
萧砚在风中抬头,眼角被风割痛,却依然笑了:“你终于……不写命了。”
风忽然停。
碑塔上的那一枝轻轻一颤,叶尖垂下,滴出一点光。那光坠入萧砚掌心,像泪,又像火。
他轻轻握紧,闭上眼。
“我听见了。”
远处的天穹上,一缕细风穿过云层,化作一道几乎不可察觉的笔痕——那一笔直入云端,轻描出一抹淡淡的“梦”。
碑不再鸣,狱不再燃,错不再咒,灰不再哭。
天地间只剩一阵风,一枝摇曳,一段未完的律。
——
祖阙重新归于平静。人们继续生活,谁也不记得碑下的往事。可每逢夜深,塔顶那枝叶依旧晃动,风声中仿佛有女人的低笑:“再写一笔,风未歇呢。”
萧砚在梦中听见,轻声回应:“好。”
于是风再起,碑再鸣,梦与现实的界限再次模糊——
那是江枝留在人间的“枝上风痕”,永不磨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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