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秋雨一场寒,昨夜的瓢泼大雨,吹散了满树的桂花,将街景带入了深秋的萧瑟。街道两侧,颓败的花叶被胡乱地堆作一团,浸泡在泥泞的污水中,无人在意。明明花开枝头时,也是人人称颂赞叹,竞相留念的。
恍惚间,何音又看到了孤坐在桂花树下的那个身影,还有那张映在车窗上的苍老而沉默的脸。他们交叠在一起,仿佛一个久远的不真切的梦,又像是来自遥远未来的征兆,搅动着何音心中的不安。温暖的手掌紧紧攥着她,将她从遐想中拉了回来。何音转头看向那双只望着她的眼,不安的情绪慢慢消散。她低头吻着他的手背,想要靠向他的肩膀。突然,她余光瞄到后座的人影,身子一顿立马端正坐好。
徐贤敏的声音悠悠飘来:
“没事,你们自便,不用在意我这个电灯泡。”
“知道自己是电灯泡,就不要出声,安静坐着。”
高峰拉过何音的手,大声吻了两下,紧搂在怀里。
“哎……我还是睡觉吧,到了再叫我。”
何音回头看了一眼,见徐贤敏靠在车窗上,闭着眼,双臂抱怀,似是睡着了的样子。她悄然靠到高峰耳边小声问:
“你有没有问问他约了陈护士没?”
“我估计没有,别看他平时大大咧咧的样子,其实胆子小得很。”
高峰话音未落,就听徐贤敏反驳道:
“我的胆子是没你大,可开口约人还不是什么难事。”
何音立马来了兴致,转过身去追问:
“所以,你约了吗?”
徐贤敏睁开一只眼睨着何音:
“听话听音。”
高峰厉声道:
“徐贤敏!”
徐贤敏不满地轻啧了一声,闭上眼懒懒回了一句:
“约了。”
何音打量了一下他的着装,灰色的运动装外加一双黑色的运动鞋,怎么看都不像是约会该有的装束。
“徐医生,你就穿这身衣服去?”
“不然我要穿什么去?”
“好歹是约会,总要正式点儿吧。”
“什么约会……高总,你能不能管管你媳妇儿?”
何音红着脸要辩驳,高峰拉着她哄道:
“你别闹他了,让他睡吧。”
“他老是胡说!”
高峰笑而不语,粗粝的指节抚过她的脸颊,把那片红晕一直带向耳后。何音捉住他的手指,轻轻咬了一口,捧在手心里。
到疗养院时,天空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就和那天的雨一样,何音看着那棵树,一时失了神。眨眼间,已是半年过去了,人和事都已面目全非,但这棵树仍旧立在那里,不为所动。
车门被缓缓拉开,高峰撑着伞站在那里,何音牵着他下了车,正要关门,就听徐贤敏叫嚷道:
“那我呢?”
“这么点小雨,用不着撑伞。”
高峰将何音护在自己怀里,甩手关上车门。徐贤敏骂骂咧咧地跟着跑过来,挤着高峰往伞下躲。
“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就这么对我!”
“你是肿瘤科又不是脑科的,什么时候成我救命恩人了!”
两人正暗自较劲,铁门开了。徐贤敏率先挤进门,快步跑到门廊,冷着脸,看两人慢悠悠走上台阶。
正如何音所预料的那样,孙医生听说是徐贤敏来找他,欣然应允。
趁着两人说话的功夫,何音问了前台,得知高峰之前住的房间仍旧空着,便拉着他故地重游。房间里的一应摆设都和他们离开时一样,连落在桌子上的光影都没有变。
何音坐在桌前,指尖拂过一尘不染的桌面:
“虽然医院算是晦气的地方,但我还挺想念我们在这里的日子的。”
高峰倚着桌子,低头看她:
“等这一切结束,我们就能安静地过我们的日子了。”
何音很想知道他眼里的未来是什么样的,但她不敢问,她怕期待和念想有了形状,她怕自己贪图得越来越多。她靠着高峰的胳膊轻声说:
“我觉得现在这样就很好。”
“……何音,为什么你从来不问房子装修的事?”
阳光洒在银色的指环上,闪动着游移不定的光。
“……不是有你把关吗?”
高峰的手抚着发丝,滑向她的下巴,何音有些心慌,她知道高峰能一眼看穿她的言不由衷。高峰的手顿了一下,转向她的颈后,很轻地搂着她,没再追问。
两人稍坐了片刻正打算离开,徐贤敏喜笑颜开地推门进来,一看就是获得了孙医生的首肯。
高峰笑着问:
“谈好了?”
“何止,简直是相见恨晚!”
徐贤敏眼眉飞扬,喋喋不休的话到了嘴边,突然停住,转而看向何音:
“孙医生说有事要跟你说。”
“那我过去一趟。”
何音离开房间,将徐贤敏的絮叨和高峰的沉默留在了身后。
孙医生的书进入收尾阶段后,找了几个学生来校对,何音偶尔来也只是问声好便匆匆离开,生怕打扰到他们。但这会儿,几个学生正坐在外面闲谈,显然是孙医生刻意支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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