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逸风的手指还扣在严冰雪的腕上,脉息如游丝,断断续续。
他掌心的铜钱已被冷汗浸透,边缘硌进皮肉,却未松半分。
她嘴唇微动,吐出“铃……纹”二字后,呼吸戛然而止。
屋内药香混着血腥气凝成一片死寂,风宝猛地扑上床沿,爪子拍在她手背上,连声急叫:“主子!主子你睁眼!药渣都比你硬气!”
尉迟逸风抬手,一指封住她喉间气穴,另一手按住心口,用力一压。她胸膛微陷,仍无反应。他咬破舌尖,一口真气渡入她口中,额角青筋暴起。
“她不能死。”他低声道,声音像是从地底刮出的风,“谁下的毒,我让他碎骨还。”
门外脚步纷乱,林婉儿带人捧来药箱,医官们鱼贯而入,个个面色凝重。
一名老医正翻开眼睑查看,手刚触到她颈侧,便倒抽一口冷气:“脉绝三焦,血走逆路,这毒……不该存于世。”
“那就再造一个解法。”尉迟逸风站起身,将铜钱塞进她掌心,合拢五指,“周慕白的人守外院,亲卫轮值内堂,任何人不得擅入。风宝,带你的人去仁济堂旧址,掘地三尺,我要知道那药童从哪来,往哪去。”
风宝跳下床,翅膀一展,叼起桌上的铃纹残图,爪子在地面划出三道痕:“交给我!谁敢动主子一根毛,我啄瞎他眼!”
尉迟逸风不再多言,转身走向兵器架,取下佩剑,又从药囊中翻出一枚褐色药丸——那是严冰雪前日所制的“避毒丸”,她曾笑说“给你留着挡灾”。
他握紧药丸,大步出门。
马蹄踏破晨雾,直奔北岭。
北岭毒瘴林常年不见天日,雾气如灰絮缠人,入鼻即刺喉。
尉迟逸风勒马于林外,翻身下地,以银针刺入百会、列缺二穴,强提神志。
他口含避毒丸,披上油布斗篷,踏入林中。
脚下腐叶厚积,一步一陷。石壁上爬满黑斑蕈,触之即溃,流出腥臭脓水。
他曾听严冰雪提过,此地生有“寒髓草”,性极寒,却能引毒反噬,是解“九阴断魂散”的关键引药。
他取出残方,对照图上标记:“阴纹草向北三折,见枯潭,草生石隙。”
前行两里,地势陡降,脚下泥沼泛起气泡,隐约可见白骨半埋其中。
他以剑尖探路,绕行至一处断崖,攀绳而下,终见一潭死水,四周寸草不生,唯石缝间有几株枯黄草茎。
他心头一紧——草已被人采尽,仅余根部残须。
他跪在潭边,伸手探入石缝,指尖触到一丝凉意,似有未散药气。
他闭目凝神,脑中浮现她咳血倒地的模样,喉头一甜,竟也咳出一口血来。旧疾因寒毒诱发,肺腑如冰锥穿刺。
“若你醒不过来……”他撑剑欲起,声音沙哑,“这天下,不过是一口棺材。”
话未尽,雾中忽有枯枝断裂之声。
他猛然抬头,手按剑柄。
一道佝偻身影自浓雾中缓步而出,白须垂胸,衣袍破旧却洁净,手持一根乌木杖,杖头刻着半枚铃纹。
老翁停步三丈外,目光落在尉迟逸风手中的残方上,又扫过他唇边血迹,低声道:“九阴断魂散?三十年前,我也见过一人中此毒。”
尉迟逸风未动:“你怎知此毒?”
“寒髓草虽尽,”老翁不答,只望向枯潭,“潭底有‘心莲’,三百年一开,半瓣入药,可引毒逆流,再以寒髓草为引,方能破局。”
尉迟逸风瞳孔微缩:“心莲?”
“你若不信,可看这潭水。”老翁以杖轻点水面,涟漪荡开处,水底幽光微闪,似有莲影浮动,“但这莲,非活人可采。”
“为何?”
“采莲者,必以心头血为引,否则莲沉不现。且潭中毒瘴蚀骨,入水不过三息,便化脓血。”
尉迟逸风低头,手中剑柄已被冷汗浸滑。
他知此行凶险,但若不试,严冰雪必死。
“你为何告诉我这些?”
老翁抬眼,目光如古井无波:“那年中毒之人,是她祖母。”
尉迟逸风一震。
“严家女,三代皆入歧途,却始终守一线仁心。”老翁缓缓道,“我等这一天,已等了三十年。”
尉迟逸风盯着他:“你到底是谁?”
“名字早已烂在风里。”老翁退后一步,“你若想救她,便下潭。若不想,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尉迟逸风解下外袍,将佩剑插于岸边,又从怀中取出那枚避毒丸,咬碎吞下。
他脱去靴袜,一步步走入潭水。
寒意如刀,刺入骨髓。水刚没膝,皮肤已泛出青紫斑点。
他强撑前行,水至腰际时,胸口旧伤骤然撕裂,血从口角溢出,滴入水中,瞬间被染成灰黑色。
潭心处,幽光渐盛。
他咬牙再进,水已及胸。
忽然,水底莲影一颤,一朵半开的黑莲缓缓浮起,花瓣如墨,花心一点赤红,似有心跳。
“以血引莲……”他低语,抽出腰间短刃,划向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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