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门在身后“吱呀”一声关上,隔绝了屋里赵氏隐隐的抽泣和周木林那点无用的担忧。深秋的风已经带着刮脸的寒意,吹在周大树单薄的破棉袄上,让他打了个激灵,也让他从刚才那番“表演”和系统带来的震惊中彻底清醒过来。
现实比这秋风更刺骨——他,周大树,一个在村里人缘差到谷底的老头,现在要空着手去为发烧的孙子“借”请郎中的钱。
“爹,这边” 周铁柱跟在他身后半步,搓着手,脸上又是期盼又是忐忑。他相信他爹刚才在屋里的“表态”,但长久以来对父亲抠搜性子的认知,又让他心里像是吊着十五个水桶,七上八下。
周大树没立刻回答,“老子认识路!”目光扫过眼前这个破败的农家院子,土坯墙塌了半截也没钱修,院子里除了几堆烂柴火,就剩下一只瘦骨嶙峋的老母鸡在刨食。记忆里,原身还有三个兄弟,两个姐妹,都在这周家村里住着,平日里“土里刨食”,关系……只能说比陌生人强点。
“先去你二叔家。” 周大树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在原身记忆里,老二周大根算是几个兄弟里性子最耿直、也最顾念一点手足情的,虽然也没少被原身占小便宜。
村子不大,黄土路坑坑洼洼。路上遇到的几个村人,看见周大树父子,要么远远避开,要么就假装没看见,眼神里的疏离和隐约的鄙夷,毫不掩饰。周大树心里发苦,这原身混得,真是人嫌狗厌。
到了二弟周大根家院门外,隔着低矮的土坯院墙,能看到院子里收拾得比自家齐整些。周大根正坐在院里的小凳上搓麻绳,他媳妇周王氏在灶房门口摘菜。
“他二叔。” 周大树喊了一声,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破木栅栏门。
周大根抬起头,看到是他大哥,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停下了手里的活。周王氏也抬起头,眼神里立刻带上了警惕,手里的菜叶子捏得紧紧的。
“大哥,咋有空过来?” 周大根语气平淡,没起身。
周大树脸上挤出一丝极其不自然的笑,皱纹都堆在了一起,他这辈子(两辈子加起来)都没这么低声下气过。“那个……铁柱家栓子,病得厉害,烧得都说胡话了,得赶紧请郎中。我这儿……手头一时不凑手,想跟你周转几个钱,应应急。”
周铁柱在一旁赶紧补充,带着哭腔:“二叔,求求您了,栓子他……他快不行了……”
周大根还没说话,他媳妇周王氏“噌”地站了起来,把手里的菜筐往地上一掼,双手叉腰:“哎哟!大哥!你这说的啥话?谁不知道你家底厚实,五十亩地捏在手里,平时一个铜板都恨不得掰成两半花,这会儿跟我们喊穷?骗鬼呢!”
她声音尖利,像刀子一样刮着周大树的耳膜:“上次借你家半升粟米,说好秋收还,这都过去两个秋收了,影子都没见着!还有上上回,说借点盐,拎走我们小半罐,咋的?肉包子打狗啊?现在倒好,自家孙子病了,捂着钱匣子不动,跑来刮擦我们这穷亲戚?门都没有!”
周大根被自己婆娘抢白了一顿,脸色也有些难看,他叹了口气,对周大树道:“大哥,不是我不帮。你也知道,去年我腿摔了,看病抓药欠的饥荒还没还清呢。家里几个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真是一个子儿也拿不出来。你……你还是去别家看看吧。”
话说到这个份上,脸皮已经撕破了。周大树看着二弟那爱莫能助又带着点埋怨的眼神,再看看周王氏那防贼似的目光,知道再多说无益。他喉咙发干,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挤出一个“好”字,拉着还想再哀求几句的周铁柱,转身离开了周大根家。
“爹,这……” 周铁柱眼圈更红了。
“闭嘴!去你三叔家!” 周大树低吼一声,心里那股属于原身的邪火和属于他自己的绝望交织在一起。
三叔周大山家住得稍远些。到了地方,正赶上他们家吃晌午饭,碗里是能照见人影的稀粥。听明来意,周大山直接把手一摊:“大哥,你看我家这光景,像是有余钱借人的吗?我家小子也咳嗽半个月了,都没钱抓副药。你呀,就别跟我们开玩笑了。”
话里话外,根本不信周大树没钱。
“就是,” 周大山的媳妇在一旁阴阳怪气地帮腔,“谁不知道大哥你会过日子,钱都串在肋巴骨上,往下拽都带血丝儿。小孙子病了你都不掏,反倒来找我们这些穷得叮当响的借?说出去谁信啊!”
再次碰了一鼻子灰,连口热水都没喝上。
最后去了四弟周大河家。周大河倒是没直接哭穷,但话里带刺:“大哥,不是我说你,平时你也太会算计了。跟自家兄弟都恨不得多占三分便宜。这会儿遇到难处了,想起兄弟来了?你那钱匣子,抱得死死的,我们都以为你要带进棺材里呢。怎么,现在舍得为我们大孙子破费了?哦,是舍不得,想让我们替你破费?”
他围着周大树转了一圈,啧啧两声:“我看你啊,就是装相!指不定又打的什么算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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