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并未带来慰藉,反而将这片死亡之地的残酷面目更加清晰地展现在众人面前。放眼望去,天地间只有无边无际的土黄,扭曲的雅丹地貌在晨光下拉出长长的、如同鬼魅般的阴影。寒风比昨夜更加凛冽,卷起的沙砾打在脸上,如同细密的针扎。部队沉默地收拾行装,继续向着西北方向前进,每个人的嘴唇都因干渴而开裂,蒙面的布巾上结了一层白色的盐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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艰难行进了约一个时辰后,天色陡然暗了下来。并非乌云蔽日,而是远方的天际线处,升起了一堵接天连地的、浑浊昏黄的巨墙!那巨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前推进,吞噬着光线与一切生机,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是沙暴!黑风沙暴!”队伍中一名来自西北边地的老兵失声惊呼,声音中充满了恐惧,“快!找地方躲避!快!”
所有人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在这片毫无遮蔽的荒原上遭遇大型沙暴,无异于直面天威,人马都可能被活埋或被飞沙走石打成筛子!
常胜瞳孔微缩,但她并未慌乱,目光急速扫视四周,最终锁定在右前方一片风蚀最为严重、形成无数巨大孔洞和深邃沟壑的雅丹群。
“全军听令!丢弃所有不必要的负重!目标右前方雅丹群,全速前进,寻找最深处的沟壑或洞穴躲避!快!”她的声音在骤然加强的风声中依旧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命令下达,没有人犹豫。士兵们纷纷解下除了兵器和最基本干粮水囊外的所有物品,拼命抽打着战马,向着那片如同迷宫般的雅丹群亡命奔去!
狂风呼啸着追了上来,仿佛千万冤魂在嘶吼。天色迅速暗沉如夜,飞沙走石劈头盖脸地砸来,能见度骤降至不足十步!世界仿佛陷入了混沌未开的末日。马匹惊恐地嘶鸣,人需伏低身体,紧紧拉住缰绳,才不至于被狂风卷走。
常胜与徐辉祖冲在最前面,引领着队伍一头扎进了雅丹群错综复杂的沟壑之中。他们拼命向深处钻去,寻找着任何可以容身的凹陷或洞穴。不断有士兵和马匹在混乱中失散,或被狂风掀倒,惨叫声瞬间就被风沙吞没。
常胜感觉自己如同怒海中的一叶扁舟,全靠意志死死控住胯下惊惶的战马。沙石打在铠甲上噼啪作响,呼吸变得极其困难,每一口吸进的都是混杂着沙土的灼热空气。她死死盯着前方,终于看到一个较为深邃的、由两块巨大风蚀岩构成的夹缝!
“这里!快进来!”她厉声高呼,率先策马冲了进去。徐辉祖和附近的数十名骑兵也紧随其后,挤进了这处狭窄的避难所。
几乎就在他们躲入岩缝的下一刻,沙暴的主体轰然掠过!外面瞬间变成了真正的人间地狱!狂风如同实质的墙壁碾压而过,带着鬼哭狼嚎般的尖啸,无数的沙石如同暴雨般倾泻,将岩缝的入口迅速掩埋了大半,光线彻底消失,只剩下无边的黑暗和令人窒息的压抑。
岩缝内,人挨人,马挤马,空间狭小到了极限。每个人都死死捂住口鼻,蜷缩着身体,感受着外面毁天灭地的力量,听着岩石被风沙撞击、剥落的可怕声响。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时辰,也许是两个时辰,外面的风声才渐渐减弱,最终归于平静。
当幸存的士兵们奋力扒开掩埋入口的沙土,重新见到昏暗的天光时,所有人都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清点人数,损失了三十七名士兵和二十多匹战马,还有更多人受了轻伤。物资损失更是惨重,不少备用的箭矢和干粮都被掩埋或吹散。
常胜看着眼前这群灰头土脸、惊魂未定的将士,没有说什么安慰的话,只是沉声道:“整理装备,救治伤员,清点剩余物资。我们还活着,路,还要继续走。”
她的冷静,如同定海神针,稳住了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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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暴过后,更大的危机接踵而至——水!
在躲避沙暴和后续的清理中,许多人的水囊破损或丢失。经过严格清点,全军剩余的饮水,即使按照最苛刻的配给,也最多只能再支撑两天。而按照地图和行程估算,他们至少还需要三四天才能抵达可能有水源的黑水河上游。
干渴,如同无形的恶魔,开始啃噬着每一个人的意志。喉咙里像是着了火,嘴唇干裂出血,每一次吞咽都伴随着撕裂般的疼痛。白日的烈日和夜晚的严寒,更是加剧了身体水分的流失。
部队的行进速度明显慢了下来。士兵们眼神开始出现恍惚,马匹也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
“将军,这样下去不行!必须尽快找到水!”徐辉祖的声音也变得沙哑,他看着常胜同样干裂的嘴唇和疲惫的神色,心中焦急万分。
常胜抬头看了看天空中毒辣的太阳,又仔细观察着地面的走向和岩壁的色泽。她回忆起父亲手稿中关于在荒漠寻水的零星记载,以及一些老猎人口耳相传的经验。
“跟我来。”她忽然调转马头,向着不远处一片地势更低洼、岩层颜色略显深沉的区域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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