磐石城的白天,在一种表面平静、内里焦灼的气氛中缓慢流逝。
朱浪回到房间后,几乎一整天都没有再出门。
他以“伤势反复,需要静养”为由,谢绝了柳飞燕热情的“探望”和“投喂”,也婉拒了皎玉墨和秦雪关于商议下一步行动的提议。
他需要时间,需要绝对的安静,来为今晚那场吉凶难料的“夜谈”做准备,更需要消化苏慕白的回应带来的冲击,以及……梳理自己的“筹码”和谈判策略。
他盘膝坐在床上,看似在调息疗伤,实则心神完全沉浸在与【海浪】的反复推演和模拟对话之中。
「海浪,你确定苏慕白真的什么都知道?关于冰魄宗、黑袍人、甚至他自己?」朱浪第一百零八次确认。
【基于其已知情报的广度与深度,及对‘棋局’、‘执子人’等高层概念的提及,有极高概率掌握各方核心意图。
即便有所保留,其信息价值也远超岛主当前所能获取的任何渠道。】 【海浪】的回答依旧笃定。
「那……我用主线任务第一条的信息作为‘交易’的一部分,或者干脆作为‘见面礼’,会不会显得太……刻意?或者被他看穿我别有目的?」
朱浪有些犹豫。主动打听情报,和用情报做交易,是两回事。
【无需直接索要情报。
岛主可尝试将话题引向当前北地局势及磐石城暗流,以‘请教’或‘解惑’的姿态,引导苏慕白主动透露相关信息。
岛主只需在其叙述中,确认关键点,即可视为完成任务。
此方式更为自然,不易引起过度警惕。
同时,岛主可观察苏慕白对不同势力、事件的态度与评价,作为评估其立场与意图的参考。】
【海浪】给出了更“圆滑”的建议。
「有道理。」朱浪点头,又皱眉道:「那我的‘筹码’呢?除了那个虚无缥缈的‘特殊价值’和‘钥匙’定位,我还能拿出什么实质性的东西?帮他一次?我这点修为能帮他什么?」
【‘帮助’的定义可以很宽泛。
未必是武力协助。可以是提供某种‘信息’(即便岛主当前不知,未来可能知晓)可以是充当某种‘媒介’或‘桥梁’(如与皎玉墨、秦雪、盛云沟通)甚至可以是完成某个‘约定’或‘承诺’(在未来某个时机)
关键在于,让苏慕白认为,与岛主建立某种‘协议’关系,对他而言存在潜在的、长远的利益或便利】
【海浪】如同最精明的谈判专家,为朱浪剖析着“筹码”的实质。
“潜在的、长远的利益……”朱浪咀嚼着这个词,若有所思。
或许,他可以尝试提出,在未来苏慕白需要的时候,以不违背自己原则和底线的方式,为他做一件事?
或者,承诺在某些特定的、涉及到皎玉墨等人或“棋局”变化的情况下,与他保持信息沟通?
他需要想一个既不过分卑微出卖自己,又能让苏慕白觉得“有点意思”的提议。
时间在反复的思忖与模拟中飞快流逝。
窗外的天色,由明亮转为昏黄,再由昏黄沉入深邃的墨蓝。
磐石城的夜晚,再次降临。
今夜无月,只有几颗寒星在厚重的云层缝隙间偶尔闪烁,洒下些许惨淡的星光。
北风呼啸,比往日更加凛冽,卷起地上的雪沫,发出呜咽般的声响,为这座边城平添几分肃杀与凄清。
子时将近。
朱浪换上了一身最普通的深灰色布衣,将“灵种”贴身藏好,又检查了一下怀中那几张仅剩的、聊胜于无的低阶符箓。
他深吸一口气,推开窗户,如同融入夜色的狸猫,悄无声息地翻出客栈,落地后,辨明方向,朝着城西疾行而去。
他没有告诉任何人。这件事,只能他独自面对。
夜晚的磐石城街道,空旷寂寥,只有少数几家挂着昏暗灯笼的赌坊、酒馆还传出些声响。
巡逻的士卒也缩在避风的角落,无心仔细探查。
朱浪运转着那点可怜的灵力,尽量收敛气息,在阴影和屋脊间快速穿行,很快便出了西门。
城西十里,并非良田沃野,而是一片地势起伏、乱石嶙峋、生长着稀疏枯木的荒丘。
这里,便是磐石城附近有名的“乱葬岗”。
多年战乱、饥荒、边城械斗,不知有多少无名尸骨被草草掩埋于此,久而久之,便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阴森之地。
夜风吹过,枯枝败叶和残破的招魂幡发出哗啦作响,如同亡魂的低语,更添几分恐怖。
朱浪按照记忆中的方向,在乱石和坟包间穿行。
脚下不时踩到不知是石头还是骨殖的东西,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嚓”声。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了泥土、腐朽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属于死亡的气息。
即便他身为修士,也不由得感到一阵阵头皮发麻,脊背发凉。
苏慕白这选的地方,真是……恶趣味十足。
又前行了片刻,眼前豁然开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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