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已经下了整整三天。
萧绝坐在客栈二楼的雅间里,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那声音很轻,但在死寂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像某种倒计时。
桌上摊着一张江南道的地图,上面用朱砂圈出了十几个点——都是“美人坊”原料的供应地。从苏州的鲜花田,到杭州的药材市,再到扬州的花露作坊。
他盯着那些红圈,眼神冷得像淬了冰。
“王爷。”陈锋推门进来,身上还带着雨水的湿气,“都办妥了。”
萧绝抬眼:“说。”
“药材商会那边,江南道七大商会的会长,都收到了您的亲笔信。”陈锋垂首禀报,“刚开始有几个犹豫,说温家的面子要给。属下按您的吩咐,提了皇商明年的采买单子和北境军的药材供应——他们就都闭嘴了。”
萧绝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商人重利。这点他再清楚不过。皇商一年的采买,抵得上他们和温家做十年生意。更别说北境军每年上百万两的药材订单——那是块肥肉,谁都想咬一口。
“镖局和船运呢?”他问。
“漕帮的刘老大起初不肯,说温老爷子对他有恩。”陈锋顿了顿,“属下让人扣了他三船盐——是私盐。现在他跪在县衙外头,求着要见您,说一切都听您的。”
私盐。
萧绝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已经凉了,苦得发涩。
漕帮运私盐,是公开的秘密。以往他睁只眼闭只眼,因为北境军需要漕帮运粮。但现在,这把刀可以拿来砍人了。
“至于那些大客户……”陈锋的声音低了些,“属下派人‘拜访’了六家。杭州织造局的李夫人、扬州盐商陈家的老太太、苏州知府的内眷……都吓得不轻,说以后绝不敢再买美人坊的东西。”
萧绝放下茶杯,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温子墨那边有什么反应?”他问。
“温家今日一早派人去了药材市,想高价收一批玉容膏要用的白芷和珍珠粉。”陈锋说,“但所有药材商都说没货。温家的管事跑了三个市场,连一两都没买到。”
“花田呢?”
“苏州那边传来消息,温家包下的十亩玫瑰花田,昨夜被人放火烧了三亩。花农说是意外,但……”陈锋没说完。
但都知道不是意外。
萧绝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
他能想象那个画面——温子墨站在烧焦的花田前,脸色铁青。云无心呢?她会不会着急?会不会慌乱?会不会……终于意识到,在这个世界上,有些力量是她无法抗衡的?
比如他萧绝的力量。
“继续。”他睁开眼,眼神里有什么东西在燃烧,“派人去跟那些和美人坊有生意往来的胭脂铺传话——要么断货,要么,他们的铺子也别想开了。”
“是。”陈锋犹豫了一下,“王爷,这样会不会……太过了?毕竟美人坊背后是温家,温家在江南的根基……”
“根基?”萧绝笑了,笑声里带着嘲讽,“本王倒要看看,是温家的根基深,还是本王的刀快。”
他站起来,走到窗边。
雨还在下,淅淅沥沥的,把整个芙蓉镇都笼罩在一片灰蒙蒙的水汽里。从这个角度,能看见美人坊的招牌——一块精致的木匾,上面刻着三个娟秀的字。
那是她的字。
他认得。沈琉璃的字就是这样,清秀中带着一点倔强的棱角。从前她替他抄写过军务文书,他嫌她字太柔,说“不像样”。
她就再也没替他抄过。
现在她把字刻在招牌上,刻在这个小镇最热闹的街上,让所有人都看见。
凭什么?
凭什么她逃离了他,还能过得这么好?还能把日子过得风生水起?还能和温子墨并肩站在一起,笑得那么刺眼?
他不允许。
窗外的雨声渐渐大了。
萧绝盯着那块招牌,仿佛要把它盯出个洞来。
“云无心……”他低声念这个名字,像在念一句诅咒,“温子墨……你们能撑到几时?”
等原料断了,等渠道没了,等客人都不敢上门了——
等那个小小的美人坊,变成一座孤岛。
等她终于明白,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他的允许,她哪儿也去不了,什么也做不成。
然后她就会回来。
跪着回来。
哭着回来。
求他收回成命,求他放她一条生路。
就像从前在王府里,她跪在他面前,小声说“妾身知错”那样。
萧绝的呼吸急促起来。
他想象那个画面——她浑身湿透地站在他面前,脸色苍白,眼睛红肿,咬着嘴唇,用那种他熟悉的、怯懦的声音说:“王爷……妾身知错了……”
然后他会怎么做?
会扶起她吗?会原谅她吗?会告诉她“回来就好”吗?
不。
他会让她跪久一点。
让她好好记住,背叛他的代价是什么。
让她明白,这辈子,她只能是沈琉璃,只能是他的王妃,只能待在他身边——哪怕那是个牢笼,也是她该待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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