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宝儿把手机塞回包袱的时候,指尖还沾着奶糖纸的碎屑。她没再看那条“你跑得挺快”的消息,反正对方也没留名字,八成是哪个躲在暗处嗑瓜子看热闹的闲人。
巷子尽头有间破报刊亭,玻璃裂得像蜘蛛网,门半吊着,锁早就被人掰断了。她钻进去,背靠铁皮墙滑坐在地,两条小短腿伸不直,干脆盘成个歪歪扭扭的莲花坐。肩上的伤口还在渗血,道袍黏在皮肤上,一动就扯得生疼,但她先摸出桃木剑,横放在膝盖上,剑尖朝外,权当门神。
然后她从包袱最底下翻出一瓶矿泉水——只剩三分之一了——拧开瓶盖,先往嘴里倒了两口,又倒了一点在手心,抹在伤口边缘。水一碰肉,嘶了一声,她咧嘴:“哎哟,这可比冰可乐还刺激。”
她把空瓶捏扁,塞进包袱侧袋,接着掏出朱砂笔和一叠黄纸信笺。纸角有点发霉,是下山前师傅塞进她包袱的,说“写信要用老纸,新纸不认人”。她舔了舔笔尖,开始写。
“师傅,我活着出来了。”
第一句写完,她自己先乐了,笔尖一抖,在“了”字后面拖出个小尾巴,像只翘尾巴的小狗。
她继续写:楼上那家不是普通闹鬼,是有人在养邪阵,拿阴水续命,地板会吸血,黑袍人走路踩点像跳大神。我还捡了块黑玉牌,现在乖乖躺着,不烫了。就是逃出来的时候,听见铁门后面有人敲了三短两长再三短……不是鬼敲门,是人敲的。您说,这年头邪术徒还考摩斯密码等级证书吗?
写到这儿,她停下,咬着笔杆想了想,又补了一句:还有,那个一直跟着我的黑影,它不在梦里了,它在现实里留下过味道,像烧糊的香灰,混着铁锈。我用罗盘追过一次,指针抖得像蹦迪。
她把信折成一只歪歪扭扭的纸鹤,塞进一个牛皮纸信封,封口用朱砂画了个小符,防“路上有野鬼偷看”。然后她从包袱里摸出一枚铜钱,往空中一抛。
铜钱落地,正面朝上。
“行,明天寄。”她说。
天快亮时,她靠着铁皮墙睡了会儿,梦里全是滴水声,一滴,一滴,像在数她的命。她猛地睁眼,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把桃木剑抱在怀里,像抱根棒棒糖。
她松开手,拍拍脸:“清醒点,欢宝儿,你现在不是在道观吃斋,是在都市打副本。”
她把包袱打开,摊在地上晾法器。罗盘躺在那儿,金光只剩一圈边,像快没电的夜灯。玉牌安静地躺着,她伸手碰了碰,凉的。她松了口气,又从包袱里摸出最后一颗彩虹糖,剥开,塞嘴里。
甜味一冲,脑子活了。
她把信纸摊开,重新读了一遍,忽然皱眉:“师傅说过,阴火蚀心,形影相噬……那黑影,是不是不只是看着我?它是不是……在往我身上‘种’东西?”
她低头看肩上的伤口,已经结了层薄痂,但边缘微微发青,像被墨水晕染过。
“糟了,不会是寄生符吧?”她嘀咕,“早知道刚才该顺走个古曼童当证物。”
她正想着,外头传来邮差三轮车的铃声,叮铃铃,叮铃铃。她探头一看,是个穿绿制服的大叔,正把一车信件往附近邮筒里塞。
她抓起信封,一瘸一拐地冲出去,踮脚把信塞进邮筒。邮筒铁皮有点锈,刮了她手一下,她甩了甩手,嘀咕:“这年头,连邮筒都带防贼涂层。”
三天后,她窝在城西一间小茶馆的角落,桌上摆着一碗豆浆,两根油条。她左手捏着一根油条蘸豆浆,右手拿着一封牛皮纸信,信封上写着“宝儿亲启”,字迹苍劲,像老松树皮上刻出来的。
她拆开信,里面是张泛黄的纸,墨迹未干,还带着点艾草味。
信上写:
“阴火蚀心,非影噬人,乃人借影行。三更不见灯,自有鬼敲门——非鬼,乃内应。阴符三现,必有内应藏于近侧。阵赖阴水,水从外引,气从内出,断气则阵衰。静心观气诀附后,每日三息,舌尖抵上颚,观气如溪,绕山不息。切记,糖可压惊,不可替功。”
她读完,把信翻来覆去看了三遍,眉头越皱越紧。
“内应?”她小声说,“谁啊?赵老板请我吃饭时只点最贵的菜,婉晴送我包包时连发票都给我,阿明……”
她顿住。
阿明最近是有点怪。上次她去查那家闹鬼公司,他说要拍素材,结果镜头一直对着她,连她跳大绳驱邪都要拍特写。还有一次,她半夜收到他发来的照片,是她睡在安全屋的照片,配文是“今日份的小道姑打卡”。
她当时只当他是记者职业病犯了,现在想想,汗毛有点立。
她把信折好,塞进包袱,又从里面摸出那张“引雷符”,看了看,又放回去。
她闭上眼,按信上说的,舌尖抵上颚,深吸一口气,慢慢吐出来。
一息。
两息。
三息。
她试着观想体内有股气,像小溪流过山涧。可刚想出个山坡,脑子里就蹦出个彩虹糖广告,接着是油条蘸豆浆的画面,再然后是阿明举着相机笑嘻嘻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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