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臻嗤笑一声,那笑声里裹着金铁相击的冷硬,刚从齿间溢出便撞在窗棂上,震得夜虫都噤了声。他猛地坐直身子,原本横在腿间的金箍棒被他反手攥住,掌心发力的瞬间,棒身金红光芒“腾”地窜起半尺,将他棱角分明的侧脸映得明暗交错,金瞳里的锐光比刀刃更利,似要将这满室夜色都戳出窟窿:“所以才要俺老孙这根棒子!”
他将金箍棒往地上重重一拄,“咚”的一声闷响,青砖地面竟被震出几道细纹,棒身巫血纹路与佛韵金光交织流转,像在诉说着踏平妖邪的过往。“管他是三清座下的‘仙卿’,还是灵山门前的‘侍者’,哪怕是玉帝亲封的星宿,只要藏着半分邪念,坏了凡间苍生的安稳,这棒子就不认什么尊卑贵贱!一棒子下去,管你是鎏金道袍还是莲花宝座,都得现了原形!”
“什么‘座下管束不严’,什么‘一时疏忽的无心之失’,全都是自欺欺人的遮羞布!”他抬手用棒尖挑起桌角的酱瓜子碟,碟子在金红光晕中微微震颤,“真有慈悲心的,不用旁人盯着,自会把‘护佑苍生’四个字刻在骨子里,连踩死只蚂蚁都要念声阿弥陀佛;心藏虚伪的,就算立上百条仙规、刻上千卷经文,也挡不住作恶的念头——就像那虎力三妖,把‘道法自然’刻在灯笼上,转头就把孩童魂魄往炉里塞!”
金瞳骤然一凝,他猛地挥棒横扫,金红光刃擦着桌沿掠过,将空中飞舞的一只飞蛾瞬间焚成灰烬,“这棒子打了五百年妖魔鬼怪,最清楚什么是真善,什么是假仁。仙佛若守不住本心,那俺就做这世间的‘规矩’;他们若护不了苍生,俺的棒子就替天行道,直到把那些藏在神圣外衣下的龌龊,全打个粉碎!”
唐僧轻轻摇头,垂在身侧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念珠边缘,檀木珠子被体温浸得温润,每一个纹路都似在承载他此刻的思绪。他没有立刻反驳,只是将目光从墨臻怒张的金箍棒上移开,落在桌角那碟沾着油星的酱瓜子上——那是凡间最寻常的烟火,却也是仙佛该护佑的寻常。“悟空的怒,为师懂;玉龙的愤,沙僧的叹,皆在情理之中。”他缓缓开口,声音如浸过晨露的钟鸣,沉稳却有穿透力,“这仙佛体系确如筛子,漏下了虎力三妖这般恶徒,也寒了苍生的心,说它有瑕疵,甚至藏着龌龊,都不为过。”
“可若因这几分龌龊,便将整个仙佛正道一并否定,却如因噎废食。”他抬手将烛火挑亮几分,跳动的光晕映在他清癯的脸上,忽明忽暗间,眼底的悲悯愈发清晰,“你还记得五行山外,观音菩萨赠你金箍时的嘱托吗?她未曾因你大闹天宫的过往便将你视作顽劣妖魔;流沙河旁,惠岸行者也未曾因沙僧吃人的罪孽便断了他皈依的机缘。这世间既有灵山门前收了孝敬便纵容恶徒的‘伪佛’,也有普陀潮音洞为救婴孩舍下半盏莲灯的真慈悲;既有三清座下对恶行视而不见的‘懒仙’,也有太上老君化胡为佛时渡化众生的真通透。”
他将念珠往掌心一收,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目光扫过在座几人,从墨臻的金瞳到玉龙攥紧的绳结,再到沙僧蹙起的眉峰:“咱们西行求经,求的从来不是给仙佛歌功颂德的经文,而是能戳破虚伪、扶起正义的真法。是要让那些藏在鎏金道袍下的龌龊暴露在日光下,也让那些真正的慈悲落到凡尘里;是要让仙佛的管束不再是悬在云端的空话,而是能锁住妖邪利爪、护得稚童安眠的铁律;是要让百姓再提起‘仙佛’二字时,想到的不是三清观里炼魂的妖炉,而是危难时能遮风挡雨的佛光。”
“超度亡魂只是末节,涤荡邪念、扶正人心才是根本。”他往窗外望去,夜雾已散了几分,几颗星辰在天际闪烁,“若咱们因见了几分浊流便心生冷意,与那些被妖道迫害后便不信佛法的百姓,又有何异?真正的西行,是带着满身烟火气去求经,带着一腔赤诚去渡人,既打得了妖邪,也守得住本心——守得住对‘真善’的信仰,才是对那些‘虚伪’最有力的反击。”
他看向八戒:“悟能,你觉得呢?“
就在几人各抒己见、气氛沉凝之际,突然“啪”的一声脆响炸开,力道之猛,震得桌角的白瓷茶碗都“嗡嗡”晃了三晃,温热的茶水顺着碗沿溢出,溅在梨木桌面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这声响正是来自八戒——他那肥厚如蒲扇的手掌,结结实实地拍在了自己圆滚滚的大腿上,肉垫与布料相撞的闷响混着清脆的拍击声,倒有几分力道。他原本半眯着打盹的圆眼睛,此刻骤然亮得像两盏被灶火点着的猪油小灯笼,连眼白上因先前打斗泛起的红血丝,都透着股抑制不住的兴奋劲儿。粗短的眉毛高高挑着,几乎要飞进鬓角的鬃毛里,肥厚的脸颊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肉褶子都挤成了一团,活像刚出炉的暄软肉包子。他猛地往前一凑,圆滚滚的肚皮“呼”地顶了下凳腿,差点把结实的梨木板凳掀翻,带着一身刚吃肘子沾的油香,凑到唐僧跟前时,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热气喷在桌案上,竟让那碟酱瓜子都多了几分烟火气。“师父!”他粗着嗓子喊了一声,声音里满是压抑不住的雀跃,连尾音都发着颤,“俺突然想起件天大的要紧事!这西行路漫漫,望不到头,咱们为啥非得踩着那些仙佛定下的章程,按部就班地走那的老路子?您瞅瞅,咱们天天在官道上磨脚,鞋底都磨薄了三层,脚下的土都踩出老茧了,走得又闷又乏,连闻着的风都带着股子刻板味儿!”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