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嫣将帛书随手递给他,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周围几位藩王耳中:“王逵要的,不过是一条生路,和日后的前程。河间王倒行逆施,囚禁天子,人心早失。传令下去,准其归顺。告诉他,打开东门,便是大功一件,本宫……与陛下,绝不吝封赏。”
她话语微顿,那个“本宫”的自称,用得自然而然,仿佛从未被废黜。
而“与陛下”三字,更是将她此刻行为的合法性,牢牢锚定在远在洛阳的皇帝宇文珏身上。
宇文瑛看着帛书,又抬眼看了看杨嫣平静无波的侧脸,终是抱拳:“诺!”
正在此时,邺城东门方向突然传来一阵巨大的喧嚣!城门竟在缓缓开启!
城头之上,“宇文”字大旗被奋力砍倒,一面早已准备好的白色旗帜胡乱地摇晃起来。
“东门已开!将士们,随我冲!”赵王宇文瑛见状,再不犹豫,长刀出鞘,大吼一声,率先引兵冲杀过去。
如同堤坝决口,帝王之师如同潮水般涌向洞开的城门。
城头守军几乎未做像样的抵抗,便纷纷弃械投降,或是加入倒戈的行列。
杨嫣依旧立马于高处,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乱军之中,她看到一小队骑兵护着一辆不起眼的青篷马车,试图从混乱的南门方向突围,却被早已埋伏在那里的代王部属截个正着。
那马车帘幕晃动间,隐约可见一张惊惶扭曲的脸——正是河间王宇文颖。
她唇角几不可察地勾起一丝冷冽的弧度。
“传令各军,入城之后,不得扰民,不得劫掠。违令者,斩。”她的命令简洁而森然。
“是!”
邺城,曾经的京都,河间王登基之地,如今成了临时的行辕。
大殿之内,火盆烧得噼啪作响,驱散了冬日的严寒。
杨嫣已卸去铠甲,换上了一身沉碧色的宫装常服,坐在上首主位。
下方,以齐王宇文玦、赵王宇文瑛为首的十余位藩王分列两旁,人人脸上都带着大战初定后的松弛与几分隐藏的兴奋。
“娘娘神机妙算,运筹帷幄,此番方能一举克定邺城,擒获国贼!”齐王宇文玦率先起身,声音洪亮,带着武人特有的豪迈,“宇文颖那逆贼,已被臣下令严密看管,听候娘娘发落!”
他这话,半是恭维,半是表功,更是试探。
谁都知道,擒获宇文颖,是大功一件。
杨嫣端起手边的茶盏,轻轻拨弄着浮沫,并未立刻接口。
目光缓缓扫过下方诸王,将众人神色尽收眼底。
有真心叹服的,有如齐王般急于定下功劳排序的,也有眼神闪烁,不知在思量什么的。
“齐王殿下辛苦了。”她终于开口,声音平和,却自带一股威压,“宇文颖乃朝廷首犯,自当押解回京,由陛下圣裁。至于此番勤王之功……”
她刻意顿了顿,看到不少人的耳朵都竖了起来。
“本宫已拟好奏章,诸位王爷,及麾下所有有功将士,功勋苦劳,皆列于其上,不敢有丝毫遗漏。待京都平定,陛下龙体安康之日,便是论功行赏之时。”
她将“陛下”二字,咬得清晰而郑重。既安抚了众人求赏之心,又将最终的裁决权,毫不含糊地归回了皇帝手中,堵住了任何可能趁势而起的不臣之心。
赵王宇文瑛轻咳一声,问道:“娘娘,如今邺城虽下,河间王虽擒,但其封国尚在,旧部散落各处,恐生后患。不知娘娘下一步,有何打算?”
这也是所有人心中的疑问。仗打完了,接下来如何分蛋糕,才是关键。
杨嫣放下茶盏,发出清脆的一声轻响。
“河间王宇文颖,囚禁君父,祸乱朝纲,罪无可赦。其封国,自当削除,一应府库、田亩、户籍,尽数收归朝廷。”她语气斩钉截铁,没有丝毫转圜余地,“其麾下军队,即刻进行整编,汰弱留强,打散编入各军。至于诸位王爷麾下兵马……”
她目光再次扫过众人:“勤王大业已成,各地藩镇亦需镇守。除必要的戍卫力量外,还请诸位王爷依此前约定,逐步遣返各部,以免地方空虚,再生变故。”
这话一出,殿内出现了短暂的寂静。
交出兵权,总是让人不那么痛快。
齐王宇文玦眉头微皱,似乎想说什么。
杨嫣却已转向他,语气缓和了些许:“齐王殿下深明大义,此番擒获元凶,居功至伟。陛下与本宫皆感念于心。如今京都初定,百废待兴,尤需殿下这般肱骨重臣坐镇辅弼。这整编河间王旧部,以及后续安抚河北诸州的重任,本宫思来想去,非殿下莫属。”
宇文玦闻言,眉头瞬间舒展。这不仅是将一份巨大的兵权和地盘交到了他手上,更是一种极高的信任和倚重。他立刻起身,慨然道:“臣,必不负娘娘重托!”
一番安排,恩威并施,既削了最大的威胁河间王,又用实际利益稳住了实力最强的齐王,同时暗示其他藩王适时交权,将会得到相应的回报。殿内气氛重新活络起来,众人纷纷表态,愿遵娘娘号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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